“丞相……”姜維承受不住這種沉默的壓力,嚅嚅的叫了一聲。
諸葛亮慢慢的直起腰,用力的閉起了眼睛。看了一夜的地圖,他現在兩眼乾澀,連視線都有些模糊。
“伯約,從洛門方向,有沒有通往木門的路?”
姜維心頭一驚,盯著諸葛亮的眼睛,這是諸葛亮第二次問這個問題了。他張了張嘴,欲言又止。之前他們曾經偶爾提起過這個問題,當時姜維輕描淡寫的說這不可能,要去木門,最好的路就是從上邽向西,再折向南,其他地方的路都不適合大軍行動。
當時諸葛亮沒有多問,可是現在他再一次問起,顯然是認定張郃有可能去襲擊木門。若果真如此,那他姜維就無法推脫責任。
見姜維有顧慮,諸葛亮苦笑一聲:“伯約,你不要有任何擔心,我也只是擔心,防患於未然。如果確實沒有路可走,那當然再好不過。”
“丞相,也不是沒有路,只是那條路……很不好走。”姜維的聲音有些幹,他走到地圖前,先找到洛門的地方,然後在洛門的西南方向點了點:“從這裡,沿府谷水道向南,繞過朱圉山,可以趕往木門。不過這條路很遠,大約有三百多里,而且有好幾個地方很陡峭,騎兵無法通行。”
諸葛亮看看姜維的臉色,暗自嘆息。從姜維的語氣,他能猜得出來,這條路也許的確難走,卻不是絕對不可行。更重要的是,他們一直認為張郃不會襲擊木門,是因為在渭水和漾水間,不僅有連綿不絕的丘陵,還有一條段谷水,沒有船隻根本無法通行。現在姜維說的這條路,遠是遠了一點,卻正好繞過了段谷水。
如果張郃要走,肯定會選擇這條路。
諸葛亮臉色灰白,他知道命運已經不在他的手中,而在張郃的手中。
諸葛亮慢慢的站起身,走到帳外,對著剛剛露出魚肚白的天空,沉思良久。姜維著急起來,既然認定張郃有可能會襲擊木門,那還等什麼,立刻安排救援木門才對啊。耽擱的時間越久,越是不利。
“丞相,如果張郃走那條路去木門,他至少需要三天時間,我們還來得及。”姜維走到諸葛亮的身後:“我們離木門只有兩百里,急行軍的話,兩天就能到,可以搶在他前面。再不濟,也可以派人通知護糧的人馬加強戒備。”
諸葛亮輕嘆一聲:“要想對付一萬魏軍,我們需要多少人?”
“一萬五千人到兩萬人足矣。”
“這麼多人行動,能日程百里嗎?”諸葛亮轉過身,沮喪的看著姜維。“而且,我們這麼多兵力調動,能瞞過郭淮的眼睛嗎?他如果從城裡出來,那怎麼辦?”
姜維啞口無言。很顯然,他能想到的問題,諸葛亮早就想到了,而諸葛亮想到的,他卻沒有想到。
救又救不得,不救又是必死無疑,轉眼之間,戰局變得對諸葛亮非常不利。
諸葛亮沉思良久,突然轉過身:“伯約,聚將議事,立刻把馬岱請來見我。”
姜維愣了一下,立刻明白了諸葛亮的意思,轉身去請。時間不長,馬岱匆匆的趕了過來,臉色有些緊張的對諸葛亮行了一禮:“丞相?”
“季山。”諸葛亮拉著馬岱的手走到地圖前,馬岱有些受寵若驚,諸葛亮可從來沒有和哪個部下這麼親近過。就是和他最信任的馬謖,在眾人面前也操持著上下尊卑。“季山,有一個關係到我蜀國存亡的重任要交給你,你……能做到嗎?”
馬岱的臉頓時脹得通紅,他雖然沒有熱血沸騰,聲音卻多少有些顫抖:“丞相有令,萬死不辭。”
“那好,我把營裡的騎兵全給你,所有的戰馬也都給你,你立刻趕往木門。”
“這……”馬岱有些不安的看著諸葛亮。除了馬家軍,蜀軍沒有成建制的騎兵,只有各個將領的親衛有數量有限的戰馬,再加上備用的戰馬,全部加起來不到千匹,諸葛亮把這些全交給他,那可是莫大的信任。換句話說,這個任務,也一定是關係到生死存亡的大事。他頓了頓,躬身領命:“喏!”
“去吧。”諸葛亮撫著馬岱的背,將他向門外推去,一邊走,一邊說道:“當年先帝圍劉璋於成都,久攻不下,驃騎將軍匹馬所至,城中喪膽。今日,你將承繼驃騎將軍的遺風,挽大廈於將傾,功勞不讓驃騎將軍。”
馬岱心花怒放,再次躬身拜謝,轉過身,大步流星的走了。
諸葛亮轉身回帳,一邊走一邊吩咐人準備熱水和稀飯。他一夜未眠,現在眼睛發澀,臉色估計也好不到哪兒去,如果不用熱水好好的洗一下,眾將會以為他現在很頹喪。如果不吃點早飯,補充一下面力,說話會中氣不足,同樣會讓別人看出他的虛弱。
這都是不能讓別人看出來的,不管是善意的,還是惡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