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誠親王允祉垂淚道:“老八不在,十四也不在,阿瑪這番走得可真是淒涼。”
一說到允禩,眾人更是議論紛紛,因為胤禛禁絕允禩送出一切訊息,已被嚴密隔離。
馬齊出列道:“允禩此前雖被先帝貶斥,但終究是先帝骨肉,皇上應顧人情,體天和,允他祭拜先帝。”
滿殿大半人都跟著出列跪求,胤禛坐在龍椅上,頓時覺得一股無形的罡風撲面而來,滲得他骨髓發寒,渾身汗毛盡皆起立。與此同時,殿中每一個人的神色似乎都清晰無比地映入胤禛的眼中,讓他更是呼吸急促。
允禟咬牙切齒,滿臉悲憤,允誐歪著嘴角,冷笑不已,馬齊等人跪拜,也沒對準他的龍椅,竟像是對著側後方正殿,康熙的靈柩。這些人目光裡都閃動著猜疑、不滿和憤恨。
汗珠從胤禛髻角下滲出,他想朝這些人大喊,你們在懷疑什麼!?你們是想說我胤禛篡位麼!?你們抬出允禩,是要來搶回我這位置!?
允祥、隆科多和張廷玉三人也呆住了,他們不知該如何建言,因為他們也跟胤禛一樣,已從滿殿人跪拜的身姿中,從他們所求的讓允禩祭靈一事中,看到了宗室和朝堂聯手,對胤禛坐上龍椅這一事的質疑和牴觸。
胤禛更不知該如何回應,他怎敢應這些人所請,將那允禩放出來?但正如馬齊所言,不讓允禩祭靈,那就是悖逆人倫。而他現在又沒什麼藉口,或者說還來不及準備好藉口,將允禩徹底打倒。因為在允禩之前,還有一個他更為忌憚的強敵:他的同母弟允禵。允禵手握十數萬大軍,坐鎮西安,他必須專心處置此人,怎麼能在這關口亂了京城陣腳?
這一刻,胤禛隱隱想起茹喜之前的話:“那李肆,就是要你坐上這龍椅……”
胤禛苦澀地想著,自己以為坐上龍椅,就大義到手,權柄在握,看來還真是愚蠢啊,這不過是一個起點,一切……剛剛才開始。
眼見殿中要陷入可怕的僵持之狀,終於有人救場了,是奏事處的太監,屁滾尿流地奔到殿外,高聲嚷道:“兵部加急塘報,準噶爾部策凌敦多布急襲藏地,拉藏汗被殺!前後藏都已被準噶爾佔去!”
大殿裡一片譁然,這噩耗來得可真是……允禟的嘿嘿冷笑聲在殿中迴盪:“真是巧啊……”
總管太監蘇培盛掄圓了嗓子高喊:“肅靜!”
龍椅上的胤禛已是滿臉鐵青,巧個屁!塘報肯定早已經到了兵部,丟在通政司那,可康熙前幾曰封園,沒來得及送進去。今天他開朝會,準是八爺黨故意選著這時候把塘報遞入宮中,為的就是落他臉面。
你胤禛得位了是吧,可為什麼你一上臺,兵災就起了,藏地就丟了?這不就是老天爺在降罪麼?老天爺在說,你得位不正呢!
允祥湊了過來,低聲道:“皇上,如今只好以退為進……”
張廷玉急急拱手道:“不能讓諸臣與皇上離心!允禩就得……”
此刻胤禛腦子急速轉動,兩人的話中話當時就明白了,這是緊急時刻,不能穩住局面,後果不堪設想!
胤禛出聲了,嗓音冷得像是從冰窟裡撲出來一般:“藏地之事,自有軍議!皇考之事才是要務!”
他眼中升起濃烈的不甘和無奈,再咬牙道:“允禩復為貝勒,與怡親王允祥、顧命大臣隆科多,大學士馬齊,一同為總理事務大臣,辦理先帝后事!”
殿上諸人高呼萬歲,此時的聲調才稍微齊整有力一些。
接著張廷玉出列道:“皇上既已登基,請示下年號。”
胤禛掃視諸人,感覺那股罡風還從眾人身上散發而出,滿滿地壓迫著自己,他深呼吸,沉聲道:“朕既受皇考封雍親王,此字不敢忘,而朕……將以一身正氣,垂治天下,就叫……”
兩個字含在嘴裡,他已覺那罡風正在減緩。
“雍……正……”
這一號出口,胤禛,不,雍正呼吸通暢,才覺自己身軀不再在那罡風中搖曳不定。
朝會散後,殿中空寂,雍正還端坐龍椅出神。好一陣後,他招過蘇培盛:“傳旨,封藩邸格格馬爾泰茹喜為……淳嬪。”
蘇培盛領旨而去,雍正取出袖中那份“改革”大綱,面無表情地遞給太監,艱辛地從嘴裡吐出兩個字:“燒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