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入江湖的阿貢,也經歷過幾場風波,斷過別人手腳,提過仇家的人頭,他本以為自己已經不知道什麼叫做害怕,可是感受著背後那個如寒冰一樣的刀尖,阿貢的心臟猛然一縮。
那股寒冷,不是一種簡單的殺戮,而是一種漠然的毀滅,不在乎生死,只在乎成敗的毀滅。阿貢知道,此刻只要生出起一點點違反的心思,那道寒意將會像燒紅的鐵條,輕而易舉的穿透自己的心臟。
他強自鎮定,明白了今日的兇險,是從來沒有遇到過的災妄。
嘭——嘭——,兩聲心臟狂跳之後,恐懼從頭到腳,化作一灘冷水,落在石板街上。
阿貢沒有轉身,平靜中帶著豪氣,說道:“那條道上的朋友?有什麼事情,說一聲便是,不用這麼為難。”
身後發出一聲不屑的輕笑,那道寒意如鷹隼的喙,在阿貢後的後心,輕輕的啄了一下。阿貢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垂直雙手,如木偶一樣轉過身來。
一個和自己一般大的少年,手裡輕巧的捏著一柄細劍,暗淡的月光下,嘴角溢位一股冷漠的險笑。
正是段安國初到仙台時那名年輕的車伕。
“要做的事太多,要殺的人也太多,所以麻煩老弟,幫我殺一個。”
“誰”
“荊七”
長時間的沉默,那麼少年保持著傲然的笑意,帶著一絲看客一樣的嘲諷,在給阿貢足夠的時間,消化剛才二人的對話。
萬千念頭在阿貢心間如雷電一般閃過。
阿貢此時才注意到,那把薄薄的劍,劍尖並沒有抵在自己的後心,寒意只是自己的感覺,那把如毒蛇一般的細劍,正安安靜靜的捏在少年的手裡,隔著丈餘的距離,劍尖若有如無的照著他的心口。
修行者!
阿貢心中一震,剛剛提起的氣勢,頓時矮了一截。冷靜下來的心神再次激盪。
車伕好像對阿貢的反應很滿意,那絲驕傲的笑意從嘴角盛開。
“怎麼樣啊,這個忙幫是不幫。”少年車伕微微仰頭,斜著瞟了一眼不遠處,月光下的春花樓。他的目光就像一把飛起的長刀,帶著血色,橫著斬向這個妓寮。
隨著車伕目光中的長刀落下,阿貢眼神中的光彩瞬間消散,整個人暗淡下來,本來挺起的雙肩也跟著塌了下來。
月光下捏著細劍的少年,面容還算俊朗,只是帶著深刻的淡漠,就像一隻木偶,他知道阿貢在女人和幫主之間已經做出了選擇。
“死不算什麼,比死更難的是選擇,不過,如果你選擇的次數多了,也就麻木了。只要你活著,別人又算得了什麼。”
車伕好像是在開導阿貢,隨手扔過去一個木盒,準確的落在阿貢虛握著的手裡。
“把這個放到他的茶裡,明天正午之前,如果沒有死人的訊息,我會替你做出另一種選擇。”
阿貢只感覺眼前一黑,一道黑影掠過春花樓後的婆娑的柳樹,月光被陰影迅疾一遮,眼前那個透著邪魅的漠然少年,已經消失不見。
阿貢如一根行走的木頭,在石板街上發出噠噠的腳步聲響。
大院的照壁上開始閃動壯實的身影,那是晨光下,九刀門年輕漢子們練拳的身影。
幾個半大的孩子,懷著虔誠的心情在闊大的庭院裡灑掃。能夠為九刀門做事,是他們的榮幸,幾個街頭的孩子,無事的時候就往這個院子裡轉,希望那天有幸一睹七爺的風采。
“幫主,今天河灘沙市上有一場賭鬥。”氣勢如山的高天義,此時卻像一個謹慎的師爺,向荊七彙報一天的安排。
荊七點頭,一個小斯牽來一匹黑馬,荊七身形一飄坐在馬上,透過圓圓的月門,隱約看見外院那幾個在晨光下,嬉笑著灑掃的孩子。
“賞他們。”
荊七臉上露出陽光一樣的笑,回憶起十幾年江湖生涯裡,為數不多的歡樂時光。
一名隨從接過七爺扔過來的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