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張崇早便想說的話,他與王孝庭幾乎同時築基,如今其人卻仍然離中期境界尚遠。娶了個煉氣期的道侶不說,其人當年的志氣,如今也是看不見了。
他此言一出,柏冬來和葉芊芊當即酒意頓消。柏冬來聽著張崇這話,覺得語氣是有些重了。他垂目下去,只裝作不聞。
葉芊芊聽得張崇一句“食色享受”,心下猶如閃過一道晴天霹靂。
她與王孝庭結成道侶之後,王孝庭偶爾會提及張崇,言語間多有懷念之意。
她只是煉氣修為,最不喜聽到旁人說她攀附。在斬鯨城中,王孝庭作為平海閣的制符師,也是有些地位,故而她很少聽見諷刺之言。
今日這酒桌之上,張崇分明是在說王孝庭耽於美色,誤了修行。
她黛眉微皺,素手輕輕抓住王孝庭的手臂。
王孝庭:“張崇,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張崇:“這些年你我少有來往,我不知你這些年是如何過得,但你自問修煉可還如原來那般勤勉麼?”
嘭!
王孝庭在桌上一拍,道:“築基中期當真是了不得!如今在爺面前也做起前輩高人來了!”
“你道我便不想破境麼?你是雙靈根,我是三靈根,築基之後,修煉的丹藥越發難得,我如何與你比?若非我在閣內好生經營,精研符道,不定便死在哪回獵殺妖獸之時了。”
“築基已成,我也不願苦修了。反正不成金丹都差不多,我便在斬鯨城逍遙兩百載,快活度日又有何不可?”
終究修仙界中,芸芸修士,不是每一個都是一心只求長生的。有些求逍遙,有些求快意,力量、權勢,各人皆有各人的道。即便是張崇,他也不知自己求的是什麼。
仙有仙道,人有人道,有時也未見得有什麼高低貴賤。
張崇:“是我失言了。”
言罷,他倒了酒,舉杯自罰。
王孝庭徐徐地呼了口氣,一陣沉默之後。他開口道:“你說得對,我已不是原來的我了。我自己曉得,只是一直不願去面對罷了。”
張崇:“我不該以自己的情況來揣度你,我之前不懂你的難處。”
王孝庭:“是我不願繼續走下去了,前路未盡,我卻已經當不得你的並肩同道了。大概我是個容易知足的人,築基之境,又得良配,往後天倫之樂,這便足矣令我滿意了。”
葉芊芊:“夫君,都是多年好友了,你們都是好意,話說開了就好,切莫傷了情誼......”
多言無益,話在酒中。
商陸靈酒,正配靈狐,兩人一同回憶起青沂,過去的日子。
天色漸晚,王孝庭頗是喜愛這商陸酒,他再是為張崇滿上,而後又要給自己倒上一杯。只是倒到一半時,壺嘴上卻只得一滴酒掛在其上了。
王孝庭一愣,而後笑了笑,道:“酒已喝完,可惜最後只得半杯了。”
張崇:“你若喜歡,我過後再給你去盈德殿換就是了。”
王孝庭道:“此等毒酒,與誰喝得?你到斬鯨城時,記得帶一壺就是了。”
......
夜色方起,四人離了昌宣城。
王孝庭三人回斬鯨城,張崇一人御舟飛入夜色,獨自往平海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