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塵道長揚眉說道,承認了對方的實力。
“閣下也不差。”
高瘦的用劍高手面容古拙,似乎只懂得實話實說。
兩人作為攻堅的最強力量,此時已經都認可了對方實力,無塵道長也明白自己的劍法雖快,卻未必能突破鐵甲雄兵,日漸年邁的身體更未必能支撐到最後,還不如託付給面前這個堪堪步入壯年的高手。
此時只見兩把劍兩種風格,一個如長風破浪橫行無忌,一個如天馬行空變化莫測,瞬間將倭寇逼退到了巷子口,身後喘息稍緩的武林高手也一同向前,準備驅逐格殺這些倭寇,正式邁入平南王府的中軍。
但就在此時,白沙巷深處忽然走來了一名身軀偉岸的男子,身穿貼身袍服打扮利落,背上揹著一柄沉刀,而那群原本目光桀驁、不畏生死的倭寇見到他,竟然紛紛彎腰退讓,留出一條過路。
“就是他!道長小心!”
文泰來的表情忽然猙獰,不顧身上的傷勢警示道,“便是他奉尚老賊之命,出手抓走了一眾高手!”
此話一出眾人瞬間明白,眼前這人就是曾被誤認為駱元通的尚府高手,夜間以高超刀法四處抓人。但此時看來,眼前這人比駱元通年輕太多,身材高大的外表下,還有著一張長眉深目、軒昂豪邁的臉龐,濃眉之下雙目如星,任誰見到都要誇讚一聲“好漢子”。
無塵道長奈何為賊的感嘆還來得及發出,他首先想到的是兩人聯手以劍快攻,看看能否儘快取下此名勁敵,實在不行就一擁而上制服對手,決計不能耗費太多的精力,被拖延在這種險境。
然而當他轉頭,準備看向高瘦的用劍高手時,赫然發現剛才古井無波的漢子,此時已然渾身因為怒火而顫動,持劍的手也帶著一絲不正常的過度用力,雙目燃燒熊熊烈焰,宛如徹底變了一個人。
“受死!”
低沉如虎吼的聲音從他喉嚨發出,下一秒那套柔中帶剛的劍法就變得狠辣異常,閃著冷芒的長劍在他懷中一轉,瞬間幻化出無數劍鋒直刺對方,幾乎是以一種不可能的角度出招,也讓對手幾乎無法躲防。
然而用劍高手的招式尚未施展完畢,就被一柄沉刀後發先至地擋住,只見那人恰到好處地踏上一步,沉刀揮動間刀光閃閃,似乎每一處刀光下都藏著殺招,真假虛實閃爍不定,登時把用劍高手的劍路盡數封住,再也不得寸進。
高瘦的用劍高手反應極快,瞬間凌空抽身轉動,長劍從他的身後轉入,又忽然從他的身前探出,只是改動了半招的火候,就如黃龍吐須一般將殺招藏匿在雲霧之中,再次直攻向對方面門。
沉刀本已經無法抽回,卻見對手使出了一招又慢又老的招法,氣宇軒昂的刀客以近柄處刀刃開砸敵器,隨後轉手反擊以纏、滑、絞、擦等等使刀的諸般法門,毫不猶豫地就將攻勢再次化解。
武林高手們一片譁然,已經被眼前險要駭人的爭鬥所折服,不知為何紛紛察覺到一絲彆扭古怪的感覺,卻怎麼也說不上來。
此時只見兩人從纏鬥中掙脫開,相距數尺沉默相對,一人忿怒一人沉靜,一齊在磅礴大雨中對峙著。
“二弟,想不到我們在這裡又見面了。”
氣宇軒昂的刀客率先開口,臉上卻掛著溫潤的笑容,彷彿正在試圖去勸慰鬧脾氣的好友親朋,“那天你為了逼我出手貿然刺殺平南王,已經差點鑄成大錯,今日還是早點出城吧,我可以當作從沒見過你。”
面如金紙的劍客怒不可遏,似乎只要一見到眼前這個人,就連他引以為豪的劍招都無法保持冷靜,渾身只剩下了沖天的殺意。
“胡逸之!”
劍客的聲音是一種極盡隱忍後的恨意與殺意的交織。
“你當初罔顧恩情殺了李巖先生,兄弟們可以不怪你;你貪圖名利逼走師父,兄弟們可以不恨你;你賣主求榮襲殺闖王,兄弟們也可以當作從來都不認識你!”
他的劍直挺挺地,朝著被稱為胡逸之的刀客,眼中不再有任何猶豫,“可你一錯再錯,沉迷女色做了平西王府的門客,如今有淪落平南王府的鷹犬爪牙,我該怎麼原諒你!”
指責之語傳遍街巷,器宇軒昂的胡逸之還在溫潤地笑著,彷彿面前的人指責他的話語不過是清風拂過,而身後的武林人士卻已經無法冷靜下來了。
世人相傳闖王李自成是在湖北九宮山,被鄉民誤殺而死,可如今看來似乎還有隱情潛藏其中,真正的兇手竟然是面前這個形容偉岸的陌生刀客。
陳家洛被眼前的訊息驚得握緊了雙拳,趙半山也如同哽住氣緩不過來。
“胡逸之……我聽過這個名字!”
趙半山此時終於想起了什麼似的,連忙對陳家洛說道。
“百勝刀王胡逸之,當年初出茅廬便有風流英俊之稱,因痴迷於陳圓圓的美色,竟屈身甘為平南王府的傭僕。難道他真的曾是闖王的部下?!”
胡逸之榮辱不驚地在雨中與群雄相對,武林中人之間聞言紛紛譁然,唯獨有一名老者嘿然不語。胡逸之環視全場,卻在看見文泰來時驟然變色。
“三弟!我不是偷偷放你走了嗎?究竟是誰將你傷成這樣的!”
此時漫天大雨再次傾盆而來,淹沒了胡逸之的驚疑與群雄的譁然,忽然洩露出一絲劍芒的寒意。
隨著大雨再次滾滾而來,漫天風雨之中再無其他見聞,也沒有人能夠插手,似乎只剩寒冷兇悍到了極致、複雜多變出乎想象的刀光劍影,還將這條雨巷之中接連響起,逐漸傳徹天地,巷子中的兩人也將在漫天暴雨之中,對決到毀滅的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