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柱林立,江聞忍不住遙想著這位菩薩的大威德,同時感慨這樣的神通該如何修得,也好免去自己風來雨去的苦頓,俄而又哭笑不得地想起,其實自己手中,也有一枚“摩尼寶珠”。
只可惜手裡的摩尼寶珠只是個流毒無窮的禍害,自己身處娑婆世界更是如盲人摸象,當初來到明清江湖的時候,也從未遇見過釋迦牟尼佛,囑咐自己要在釋迦既滅、彌勒未生之前盡度眾生、拯救諸苦。
但是有些事情,是不必說的。
江聞從光孝寺離開後,便徑直往北去了。
…………
越秀山下有一座恢弘壯麗的府邸,照壁前寬敞平坦可停攢許多車馬,門外是一對丈二高的漢白玉石獅雄踞大門左右,更由水磨青磚砌就的護牆向兩側伸出數丈,牢牢扼住東西方向。
再往內有一扇正門三進大門,盡數是油漆鑲嵌紫銅大鉚釘,配赤金獸紫銅環,入門方磚甬道長達五十餘丈,兩側榕樹成行,殷然可喜。
但奇怪的是在這樣恢弘府邸中,卻突兀地出現了一塊平曠田地,半畝田地由一行行墒壟間隔開,土埂上種滿了各色作物,使人恍然誤入了一處農家小院。
此時每一顆菜芽上都沾著雨水,似乎在貪婪地吮吸養分,亟待著開春的茁壯成長。
只見一間簡陋的草屋被搭建在空地上,大小勉強能夠遮風避雨,術士打扮的李行合正穿著繒袍縮在屋子裡,心不在焉地推著一架手磨,眼皮子底下還燒著一鍋熱水。
這架手磨由上下兩扇磨盤組成,上面一扇較之下面一扇厚而重,這是為了磨料時有力壓磨料物之需,上磨的壁上鑿有一寸見方小孔,李行合此時出神不語著,熟練地往磨孔填著顆粒飽滿的黃豆,很快就有純白色的新漿流淌下來,緩緩注入一個大碗之中。
“李真人居然有如此雅好,當真讓我猜想不到。”
一道聲音在空屋的深處響起,嚇得李行合差點把手磨給推翻在地,他轉身連忙看向身後的屋角,果然發現一個似笑非笑的身影佇立不動。
李行合只遲疑片刻,瞬間想起了這個聲音的主人的同時,也一同想起了他談笑間殺人不眨眼的模樣。只見他冷汗頓時從額頭生出,卻兀自端坐著不動。
“江大俠……你怎麼……”
李行合話還沒說完,就被江聞出聲打斷。
“我怎麼沒被門口埋伏的高手攔下是嗎?”
江聞似笑非笑,身上的雨水還在緩慢滴落,可腳邊茅草屋乾燥的土地卻沒有任何的水跡,彷彿他是憑空出現在李行合的眼前,“那種程度的功夫,我還不至於放在眼裡。”
李行合訥訥似不知如何回答,江聞卻主動為他開解心裡的疙瘩。
“李真人莫要見怪,先前我們不打不相識,又有饋贈厚禮的情誼,況且我最近封劍閉關不能動武,決計是不會加害於你的。”
靖南王府的身份是很好的保護,足以為江聞塗上了一層非黑非白的色彩,讓人捉摸不透他到底是為何而來。
“我來這裡就想問件事,李真人切不要吝於賜教。”
李行合沉默片刻,隨即釋然地對江聞說:“既然如此,江大俠就請坐吧,李某雖然淺薄無知,但必定知無不言。”
他說話的時候主動壓低了聲音,此時兩名壯漢道童披蓑戴笠作農夫打扮,正在不遠處的田間摸黑勞作,無法察覺屋裡多出了一個人,李行合此舉也是在主動表示善意,證明自己不會主動暴露江聞的存在。
面前的沸水已經滾燙,李行合示意江聞在他面前坐下,神情語態就像是早就料定有人會來。
“江大俠此行,是為了尚王爺被刺殺一事而來的吧?”
江聞安然坐下,看著他微笑不語。
“你就不打算問問我是怎麼知道的?”
李行合有些自嘲地添了一塊柴,笨手笨腳地差點把火給壓滅了,“因為啊,這件事本來就是我一手策劃的,我當然知道你們會有什麼反應。”
李行合的話平淡無奇,彷彿只是做了一件端茶倒水的小事,全然不在意這句話蘊藏著何等含義。
江聞聽完忍不住笑了起來,低聲說道:“李真人果然談吐風趣。莫非接下來要說你有反清之意久矣,先前故意屈身接近刺殺尚可喜,其實內心是大大的忠臣?”
“我這麼說了你會相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