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還是傅凝蝶開口問道,讓江聞從思索中走了出來。
“沒什麼沒什麼,我眼前的事情都還顧不過來,哪有時間管遠在天邊的事。”
江聞隨性徹底放下疑惑,轉頭對雷老虎說道,“雷老爺,你們最近有沒有商隊要去往福建的?水路陸路都行,幫我送一封信到泉州即可。”
想那麼多幹嘛,江聞決定直接寫一封信過去詢問,就算這樣做在時間跨度上存在點瑕疵,卻也不失為一個查清問題的辦法。
然而聽見到了江聞的請求,雷老虎卻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江掌門你有所不知,這幾日的廣州城恐怕是出不去了。”
江聞疑惑道:“啊?此話何解呀?”
怎麼回事?廣州城真的被暴雨衝到海里去了?
雷老虎轉動著手上的碧璽手串,召來面前的管家,要過一份廣州官府衙門送上門來的告示,連忙解釋道。
“官府今早發榜,因朝廷水師即將開拔赴戰,即日起禁海禁漁,片帆不得下水,如有違逆即按通匪謀逆論處,滿門抄斬不赦。幾大商行如今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卻也無能為力。”
說完他還有些幸災樂禍地表示,“幸好前雷家兩天的貨物提前送到,我這次就可以狠狠宰他們一筆了!”
武夷派幾人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
早在福州城中,江聞就遇見了徵南大將軍達素,他身負此行的使命就是集結騎兵水師,趁著鄭家在江南損兵折將、元氣大傷的時候,將擾亂危害沿海的鄭成功勢力一舉拔除。
而征戰之事兵貴神速,故而是決計不會提前對外透露目的,如今緊急禁海必然也是出於配合軍事行動的目的。如今先斬後奏地禁海,還能防備城中細作前去通風報信,可謂是一箭雙鵰。
“雷老爺,水路走不通應該還可以走陸路。”
傅凝蝶探出小腦袋建議道,“就算連日大雨沖毀了幾處官道,你們也可以兼舟而行,沿著內河北上西行嘛。我們來的時候就是這樣的。”
雷老虎看著凝蝶,露出了稍顯和善的笑容。
“小姑娘你說的是沒錯,可廣州城東南西北水陸八門如今也都封城了。”
“這做法就太過令人費解了吧?”江聞說道。
雷府的管家此時回答道:“啟稟各位老爺,小人今天湊巧打聽到封城的緣故。據說是有一股倭寇偷偷上岸,意圖襲擊廣州城破壞剿匪大計,平南王府這才下令閉門堅守,等待賊人露出破綻。”
什麼?倭寇?這年頭還有倭寇?
江聞差點就笑出聲來。
所謂的倭寇成分比較複雜,但一般是指日本封建諸侯派出的日本海盜與中國海盜如王直、徐海等勾結一起的匪寇。
他們在江浙、福建沿海攻掠鄉鎮城邑,導致明朝東南倭患大起,明廷多次委派官吏經營海防,因朝政腐敗而難有成效。一直到嘉靖後期將領戚繼光,俞大猷等先後平定江浙、福建、廣東倭寇海盜,倭患始平。
而有史記載的的最後倭寇,乃是在天啟四年(1624年)7月侵犯福建沿海,隨後由於豐臣秀吉釋出八幡船禁止令(海盜行為禁止)和日本國內政治局勢的平穩,倭寇的活動開始減少,可以說倭寇的蹤影絕跡久矣。
如今已經過了三四十年,尚可喜又說廣東出現了倭寇的蹤跡,這豈不是讓人笑掉大牙,竟也不怕清廷下旨問他是何居心。
讓江聞有信心做出倭寇為虛判斷的原因,是當今政治局勢的變化。
近來“海上霸主”鄭家乃是東南沿海、臺灣及日本等地的頭號大海盜,他組織並苦心經營的私家海軍實力雄厚,鄭芝龍甚至還在料羅灣海戰中凱旋歸來,大敗西方海上集團,日本海盜就算想來劫掠,也絕不可能再大張旗鼓地打著“倭寇”這個遭人恨的名號。
況且如今掌舵的鄭成功更是愛憎分明,日本海盜就算真要動手,也只能裝扮成漢人過來小偷小摸,否則這是想讓鄭家的臉往哪裡擱?
可當江聞把自己的推測和依據說出來之後,雷府管家只能無辜地攤開雙手。
“這點小人就不清楚。我隱約聽說這夥倭寇刀劍猛利,斬殺不少行客,府上嚴姑娘聽聞訊息後,也搶在最後一波時間出城去了。據說他們所奉的就是鄭森的堂兄鄭泰的命令,有意前來騷擾大軍出征的。”
鄭泰目前是鄭家的二號人物,也是鄭成功的大管家,當鄭成功帶兵出征時,鄭泰往往負責留守根據地,一內一外配合默契。
江聞心中存有疑惑,倒也沒有再說什麼,只是瞭然這件事沒有那麼簡單。
“嚴姑娘出城有點危險,希望她能平安無事吧。”
江聞淡淡說道,又陷入了思索。
此時天廳裡雨水潺潺,從遠至近烏有停絕,而江聞也就默然聆聽著點滴淅瀝之聲,任由思緒流淌著,一邊看雷老虎與管家談論這筆生意要怎麼做才能發大財,順道也要報復先前被當地商行排擠的仇怨。
“管家,你先下去吧。記得把這次的貨物標好三倍價格掛出去,入賬也要算清楚,粵徵的稅錢要是少了一份,你就自己去官府門口上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