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來,廣州本地丐幫的人之所以油鹽不進、態度惡劣,是因為雙方實力不均導致的不安全感。他們如今面對著團結卻統一領導的興漢幫,此時瀕臨四分五裂的廣州關帝會已然無力抵擋,這才會如此偏激排外。
範興漢似乎被對方連日行徑激怒,當即沒過多想就也發下了誓言,同意在找回吳幫主後再提此事,到那時候廣州關帝會再給他一個交代,言語之間顯然是信心滿滿。
“師父,我怎麼覺得範幫主上當了呀?”
一旁看戲的凝蝶小心翼翼地捅了捅自家師父,壓低聲音說道。
江聞樂呵呵地給徒弟解釋道:“那當然是上當了。如今吳幫主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範興漢想證明清白哪有這麼容易,廣州丐幫不過是想用權宜之計拖延時間罷了。”
洪文定也恍然大悟地看向師父:“我懂了。他們拿範幫主的江湖名聲做威脅,逼他不得不同意這個條件,等到範幫主再回來的時候面對已經選出幫主龍頭、擰成一股繩的關帝會,便就只能無功而返了……”
江聞也看出來了,範幫主這幾天呆在這裡也種被困的無奈。
從這人帶著並派的口號走進大廳那一刻起,就摻和進了這場雞飛狗跳的鬧劇中,可只要他一走,就代表人少的興漢幫退出爭奪,只會留下趁火打劫的口實,落入了人財兩空的局面。
江聞點了點頭:“嗯,成語用的不錯,比門口那個滿嘴黑話的強多了。”
眼看雙方又進入了針尖對麥芒的氣氛,看了半天戲的江聞連忙出來調停。
“兩邊諸位,既然範幫主已經把話說開,你們也得坐下來慢慢談吧,再吧把吳幫主失蹤前的訊息拿出來參詳參詳。如今早一日找回龍頭,關帝會少一日內亂、興漢幫也免了一日嫌疑不是?”
話都說到這裡,雙方其實也經過了一輪頗有分量的談判,彼此都摸清了對方的底線,因此老老實實地坐了下來。
範興漢的目的很簡單,自然是想要收編這些群龍無首的廣州乞丐,讓興漢幫的勢力往南邊擴充套件一截。而廣州關帝會所需要的是時間,選出一個有威信的話事人領頭,這樣才能佔據本土優勢,防止被外地乞丐分崩瓦解。
“吳幫主在半個月前,曾來廟中見過我,同時吩咐管束好手下的乞丐,別在駱老英雄的‘金盆洗手大會’上惹事,我都照命令去做了。”
“我曾派出手下的乞兒打探,吳幫主府上有十餘日日不見車馬停留,泔水也不同往日,想必早就不在府上,另居他出了。”
“對了,我倒是想起來,吳幫主最愛吃都城隍廟門口的香肉。那鋪子的店家閒聊時曾與我說過,吳幫主在癸丑日夜裡曾經找他沽酒買肉,飽餐一頓之後才往西北邊去了。”
“西北邊?你沒聽錯吧,幫主那天曾和我打聽過南海廟那邊的訊息,怎麼也該是往南邊,我還以為是跑去那裡出海了?可我手下乞兒沒收到一點訊息呀……”
幾名當地丐首嘰嘰喳喳地討論了起來,很快就摸清了關帝會吳幫主失蹤前的行動軌跡。這些三教九流排於最末的乞丐雖然不起眼,但打聽起訊息來簡直是無孔不入,令人聞風喪膽。
其他密探再專業,恐怕也沒有憑藉吳幫主府上泔水少了苦筍及蜂蛹兩道剩菜,就判斷出他本人不在府上具體時間的本事吧?
江聞暗暗感嘆,此行果然是找對人了,有這些專業人士幫忙的話,找到南少林藏身地易如反掌,就連查清和尚們掉了幾根頭髮都不在話下。
“各位丐首,這麼說來貴幫主有可能是在南海廟失蹤的,莫非出海遭遇不幸?不知可否告知貴幫主的名姓,我們武夷派也好幫助打探一番。”
做戲要做全套,江聞立馬錶現得急公好義,要為他們找回幫主作出點貢獻。
“幫主洪福齊天,不會有事的。”
一名頭髮花白的老乞丐緩緩說道:“多謝江掌門好意,幫主名喚吳六奇,現為掛印總兵官左都督,駐鎮饒平。”
此言一出,江聞立刻露出了笑容,用標準的方式掩蓋住內心的驚奇,又和範興漢對視一眼,果然發現他表情流露出的無奈。
“原來竟是吳將軍!大名久聞,卻沒想到與諸位有此淵源各位照這樣算來,豈非都是參將、遊擊了?真是羨煞旁人!”
江聞皮笑肉不笑地吹捧了起來,倒是讓眼前的乞丐長老們笑得很是開心,看向江聞的眼神也和善了不少。
“江掌門不可胡說,不可胡說啊!”
一群人瞬間開懷大笑了起來,彷彿之前鬧內訌的不是他們幾個。
吳六奇,在金庸的中是天地會在清廷中的臥底,書中的他初為丐幫弟子,後來犯了錯誤被逐出,轉投清朝後立下大功才幡然悔悟,最後重新棄暗投明加入天地會,憑藉武功和人品被陳近南任命為洪順堂紅旗香主。
可問題是這裡非金庸江湖,而是似是而非的明清江湖!
真實歷史上的吳六奇因為嗜酒好賭曾經乞食度日不假,他先投南明成為總兵,但在清順治七年(1650正月,明叛將尚可喜率清軍征剿粵東,吳六奇率先迎降,併為響導,招徠旁邑。
而在順治十二年(1655,吳六奇更向朝廷提出了強化海防的建議。次年清廷便宣佈“海禁“政策。吳六奇趁機大治海艦,招募水師,會剿廈門,並招降南澳守將,以此打擊、封鎖鄭成功在東南沿海的抗清鬥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