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怪虛蜃之螺的思維並不複雜,牠的特殊之處在於誕生於崑崙山中弇茲氏,自始至終接觸到的都是人類的思維,因此牠完全可以讀取理解江聞的思維。
此時的江聞渾身傷口,手無寸鐵,劇烈的疼痛讓他意志都開始了散亂,夷怪甚至讀不出他在想什麼,只感覺滿是臃雜混亂的東西毫無關聯、此消彼長。
江聞似乎也已經發現夷怪正超乎想象地渴望吞噬自己,但是身處無數思緒掩埋的雜亂頻道,讓他發出的一切聲音都顯得格外微弱。
圓鏡之中忽然狂風大作,虛空混沌的“仙界”猛然掀起波瀾,一頭怪異的東西從深空之中揮翼而來。
它在極速飛行著,外貌不像地球上任何已知的鳥類或蝙蝠,正面看像頭非洲象,側面看卻有饕餮紋似的對稱頭部,斜側角度又像是重疊的馬頭。它身上沒有羽毛,取而代之的是潦草虛線鱗片,揮散出的物質很像白霜與硝石,正侵蝕著空間存在的基座,偶爾飛散出來一絲,就化成了劇烈如毒藥的至濃仙霧,在空氣中滋滋作響。
陪伴在這怪物身邊的,是無數個沒有頭部的古怪存在,正以強過虛線詭仙萬倍的方式散發出紅光,渾身都是虛線組成的翅膀和眼睛,展翅震下滿地的死白煙灰,彷彿內心沐浴著狂喜,正在赤誠中燃燒著自己。
“這就是傳說中王母使者,三青鳥中的大鵹嗎?你們想帶我……去哪裡?”
江聞還在被向前拉扯著,原本慌張的臉上卻忽然露出了笑容。
“從來沒有人,正經和你聊過天吧?”
江聞腦中的雜念忽然消失無蹤,澄澈得像是一汪清泉,只剩下一道洪亮如雷的意念,“我腦袋裡裝了這麼多亂七八糟的記憶,也難為你讀取大半天了。”
夷怪虛蜃之螺不知道對方在說什麼,但獵物距離牠只剩下幾尺距離,決然不可能有翻盤的機會,因此牠仍未動搖。
“這青鸞和無頭怪物,甚至還有未來的你,應該都是高緯世界的存在吧?就像是二緯生物觀察三維的柱子一樣,俯看是個正圓,正看是長方形,側看是三角形、所以我看它們隨著角度各不相同,甚至徹底無法理解。而它們看我,就能直截了當地看穿了我的一生。所以它們對於我來說是全知全能的東西——比如神仙?”
江聞又笑了起來。
“我承認我只是一個普通人,有數之不盡的**,也有無法克服的軟肋,方才在長生久視面前徹底動搖了,才會落入如今的境地。我的心境修為和那些活著走出這裡人相差太遠——講道理,甚至還不如元化子那個老頭。”
江聞竭力抵抗著虛線詭仙的拉扯,延緩著被吞噬的時間,身上疼得齜牙咧嘴。
“你接觸過這麼多的人類,閱人經歷肯定也比我豐富。能給你留下印象的人,都是此世的翹楚人物,但是你有沒有發現每個人的想法其實都不一樣。”
“因哀生之須臾,人類渴望著你生來已經具備的能力,因畏死的永寂,人類希冀著你擁有的潛能,什麼玉蟬、仙藥、青鸞,都不過是一個個希望形成的載體,只要這股**不消失,這些難以割捨的東西就不會滅絕。”
江聞展開雙手,似乎是徹底想要認輸了。
“仙界出現的那些東西,我可能也聽聞過……或許它們也會發現我身上的時間軸有些奇怪,就像我看見一個又長又短、又粗又細的圖案——我念給你聽聽。”
江聞輕咳了兩聲,緩緩朗誦了起來。
“我見主坐在高高的寶座上。他的衣裳垂下,遮滿聖殿。其上有撒拉拂待立。各有六個翅膀。用兩個翅膀遮臉,兩個翅膀遮腳,兩個翅膀飛行。彼此稱呼說:‘聖哉,聖哉,聖哉,萬軍之耶和華,他的容光充滿全地’。因呼喊這的聲音,門檻的根基振動,聖殿充滿了煙雲。”
大鵹揮舞著翅膀,在混沌高維宇宙中飛行如電,朝著這處洞開的仙門直馳而來。
或許當初舉行青鳥降真術的漢武帝,也在幻妄之中見到過它,卻無法跨越維度的阻隔,騎上這匹進入仙界的青鸞,才轉而絕望地搜尋能登天的“天馬”。
此時的距離已經近在咫尺,石罅下昏暗無比,天空中只有北斗七星的右樞隱隱放光,暗淡地如同如今局勢。
“我有沒有告訴過你,由於地球執行的地軸擺動,星空圖景其實是處於變化之中的?好吧,我沒說過也正常,因為這也是不久前才想到的。”
江聞張開雙臂,似乎想要擁抱著什麼,雙手從躺地昏迷的六甲神將周圍拂過。
“如今處於明清交界,曾經正居於紫微星垣中央的極星鹿豹座32h,徹底讓位於勾陳一,也就是小熊座α星。而在這更早之前的西周,極星則是小熊座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