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這一切只是元化子的一場幻覺,現實中根本不存在?
忽然間,有四道身影從洞口騰躍而下,帶下來滾滾塵土,緩緩驅散了湧動起伏的仙霧。
他們上身赤膊肥壯,硃砂符籙因汗水模糊,聯手舉著一個青銅鳥喙人面匣,雕像似笑非笑、冷冷不語,只有陣陣的青煙從中逸散飄舞,如水銀瀉地縈著異香撲鼻。
四人的表情依舊懵懂,卻帶著股從未有過的哀沉氣息,聯手抬著紅陽聖童異化得不似人形的兩米屍體,就像一支莊嚴肅穆的送葬隊伍,竟然是跟著江聞跳下來了。
兩方人馬幾乎只是一照面,六甲神將便沉默著跟隨在江聞身後,不復充滿敵意。
在紅陽聖童死後,六甲神將已經不知道要做什麼,也再不會有人他們的清楚咿呀怪叫是想說什麼。這支死寂的隊伍簡鈍的大腦只能記得最後一個命令,就是帶著他們唯一認定的引領者一起,走入這場霧的最深處。
於是乎,紅陽聖童終於來到了他至死都不知道內情的地方,即將以另一種方式見證長生之秘,直到無法前進的最後一刻。
四人以鎏金銅羽人青銅匣入洞內,流淌出的漢元壽宮香絲絲盤旋著,忽然順著洞內的風勢匯往一處,猛然撞破仙霧,露出了一條方才從未見過的道路!
空洞的暗室潮溼沉悶,長久不曾流通的空氣驟然遇冷,凝結成了遍地水滴,行走起來溼滑無比。鎏金羽人青銅匣以獨特的結構散發出絲絲冷光,照亮了前方的景象。
仙霧盤旋縵縵、塵氛迴盪幽幽,一具具頭朝外的乾屍眼眶空洞地看向江聞,彷彿生前還在拼命往外爬著,時間和生命卻統統凝固在了這一刻。
在山洞的盡頭,竟有一堵用乾癟屍體,摺疊層壘築成的高牆。
“元化子說的屍體,竟然在洞穴的最深處!”
隱秘石洞內,江聞還發現了兩處異樣。
石室的角落是一具暗黃乾裂的骷髏,乍一看去,就像是個是死去不久就迅速白骨化的人。
而另一處,是一塊形制獨特的木材,由一截圓木縱向中剖而成,長三尺、寬兩寸。
半圓形木面修削成七個稜面,每個稜面寬約一指,均書寫文字;平整剖面亦分七行,其中六行書寫文字,一行留白,寫滿了六七百字。
“這是紙張普及之前的書寫載體之一的木觚,多見於習字和抄錄文書……”
江聞喃喃自語著,“如果木觚是由這具骷髏帶進來的,那骷髏生活的時代距離現在,恐怕在千年以上了?!”
這時江聞仔細檢視,才發現倚靠牆腳的骷髏死去不知多少年月,幾乎觸到了風化的邊緣一碰就碎,只是因為極其粗壯的身體骨骼和相對封閉的環境,堅持了更長的時間。
“這具骷髏的骨節曠大、骨質緻密,雙手格外粗長,應該是一個千錘百煉的劍擊高手。不知為什麼死在了這裡。”
江聞瞬間做出了判斷。
木觚上的文字也儲存良好,江聞能看出來自不同人的筆跡,林林總總難以盡述,卻不約而同地表現出了一種糾結為難的情緒。
江聞相信能進到這石罅之下的,無不是有大毅力、大機緣、大無畏的超俗之輩。但除了幾個能被猜出身份的人,裡面還混進去了不少的謎語人。
平整剖面字數最多,記載著某人察覺各地妖異頻發,聽從精通讖緯天象的好友豫章人雷煥提出計策,兩人謀劃多年,終於元康五年派人盜走宮中兩樣重寶。隨後,兩人又請來咸寧五年在吳越之地遇上的遊俠,託他深入武夷山中,務必要抹除妖患。
這個故事寫得隱晦難懂,尤其語句裡頻頻提及,假如有人偶然見到這塊木觚,千萬不要貪圖重寶,一定要將它們放在一起——即便不能毀去,也要藏在世人永遠找不到的地方。
“龍光射鬥、穿屋飛劍,這人即便不提姓名,也分明是西晉的張華張茂先!”
元化子說過西晉武庫中的王莽頭、高祖劍不翼而飛,當時把守宮內之人便是中書令張茂先。如今看來,這不僅是監守自盜,還是一場掩藏在歷史背後的重要計劃!
張華的計劃似乎是實現了,因為寄託遊俠也進入了武夷大山縵亭峰的深處,悄悄死在了石罅之下,可他竭力想要銷燬的東西,又是什麼來頭?
木觚另一側的稜面,是江聞有些眼熟的筆跡,描述一位道人察覺到了世間異狀頻發,偶然也進到了這座山洞中。
最終,他似乎糾結於是否要毀掉木觚所說之物,但反覆思量後只留下了一行不明所以的文字——“願飛昇於玉闕,必修煉於金丹”!
“這是白玉蟾仙師的字,我在山下崖刻見過……他為何如此糾結?洞中的重寶又是什麼?”
再一側的稜面,有一團虯結如濃墨的字跡,江聞費了半天勁才看懂上面的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