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了孫淳的回稟,蕭綽笑了起來,收起書本,道:“皇帝從小就是一個聰明的孩子,走吧,去迎迎。”
“太后,安排到若愚堂嗎?”孫淳問道。
“不,去守拙堂吧!”蕭綽微笑道:“皇帝以為今天他會面臨一場艱苦的談判,那麼我們就給他一個大大的驚喜吧!”
孫淳冷笑道:“太后的深謀遠慮豈是他們所能猜度的,太后,我現在最想要看的,就是他們在與您交談過後,臉上那種不敢置信卻又欣喜若狂的表情。我還想看看,沒有了太后這枚寧海神針,他們如何拾掇眼下的困局,我還想看看,等到宋軍越過黃河,越過歸義城,一路殺過來的時候,他們又會是一副什麼樣的模樣!”
“他們與我當年一般的自信,都認為自己絕對能力挽狂瀾,能戰勝最為強大的對手,可事實證明,我錯了。”蕭綽道。
“太后,或者若干年以後,他們被宋軍殺得抱頭鼠竄的時候,又會來尋您,想要託庇在您的羽翼之下呢!”
“別人或者有可能,但皇帝不會!”蕭綽一邊往外走,一邊道:“皇帝與他的父親一樣,自信而且很驕傲。真有那一天,他寧願死,也不會去乞求我的憐憫的!”
踏出門外,看著依然跪伏在地上的耶律賢身上,已經覆蓋上了一層白雪。
“皇帝,這是做什麼?起來吧!”蕭綽站在傘蓋之下,淡淡地道。
“母后,兒臣前來請罪!”耶律賢直起身子,雪簌簌落下。
“皇帝何罪?如果真說有罪,也是本宮!”蕭綽道:“南征是我一力堅持,任命耶律珍為主帥也是我的意思,所有的戰略,都是我親自參與並同意了的,皇帝並未參與。”
“兒臣既然是大遼的皇帝,這責任,便該兒臣來承擔。”耶律賢大聲堅持道。
蕭綽沉默了一下,點頭道:“皇帝今日就是為此事來的嗎?”
“除了這件事,也想來給母后請安,自從南征開始之後,兒臣已經有年餘沒有見過母后了,甚是想念!”
蕭綽一笑,抬頭看著稍後方那間大大的暖轎:“親王也是想念本宮,所以才陪著皇帝一起來的嗎?”
暖轎簾子被一隻枯瘦的手掀開了一半,露出了與骷髏也差不了多少的一張臉,耶律洪真笑道:“太后,多年不見了,你還是當年那般模樣,我卻是隻剩下最後一口氣兒了,想趁著閉眼之前,再見你一面,與你說說話,聊聊大遼的未來。太后不會拒絕一個將死之人的要求吧?”
“親王這是在責怪本宮一直沒有去看望您了。”蕭綽道。
“不敢,太后日理萬機,我只不過是一個將死的閒人而已。而且逢年過節,太后的禮物都沒有斷過,我的兒孫,一個個也都位高權重,我怎敢埋怨?當真是因為人快要死了,所以就特別念舊,也特別放心不下身後的事情,小輩們做事不牢靠,所以才想來見見太后!”
“行,既然來了,那就好好談談吧,正好,我也想與你們好生說說有些事情!”蕭綽轉身,向內行去。
守拙堂內。
地龍被燒得極暖,屋內溫暖如春,相距四五步,厚厚的軟墊鋪在地上,踏進屋內的蕭綽也不多言,徑自坐到了左邊。
耶律賢又些發怔,直到蕭綽指了指自己的對面,他這才反應過來。
一直以來,都是蕭綽居上首,
而今天,蕭綽竟然讓他與自己平起平坐。
猶豫了片刻,耶律賢還是盤膝坐了下來,四名侍衛抬著耶律洪真也走了進來,將其放在了耶律賢的背後。
而孫淳,則跪坐在了蕭綽的身後。
蕭綽盯著耶律賢目不轉睛地看著。
耶律賢的身子微微有些顫抖,直到一隻枯瘦的手放到了他的背上,他才勉力讓自己鎮定了下來,深吸了一口氣,勇敢地與蕭綽對視。
“真是沒有想到會有這麼一天。”蕭綽輕嘆道。“皇帝,你知道嗎?你親自來了,而且對本宮依舊執禮甚恭,我很高興。只是你帶著親王來,卻又讓本宮不太高興。”
“太后可以當我是一個死人!”
蕭綽沒有理會耶律洪真,接著道:“是你的,終歸都是你的。但是皇帝,有些東西,我想給你的時候,自然會給你,我不想給你的時候,你便不能搶,更不能想著要脅迫於我,這樣,會適得其反的,你知道嗎?你以為耶律隆緒他們掌握在了南方的軍隊,便能讓我心有所懼嗎?當真是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