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因無他,這裡的人,絕大部分跟著宋軍一齊撤退了。
沛縣和豐縣諸地,被宋軍佔領才不過一年有餘,先前可是一直都在齊國的控制之下,可就是這短短的一年多時間,這裡的百姓,便願意拋家舍業跟著宋軍一起離開。
在家百般好,出門事事難。
不是實在活不下去,誰願意背井離鄉去做流民呢?
想起這些年來,齊地的百姓一直在往南邊跑,使得齊國不得不嚴刑峻法,甚至開始整村整鄉的連坐,這才殺住了這股歪風。
這後頭意味著什麼,都是把書讀透了的人,劉豫與韓直自然明白。
但這讓兩人格外的不舒服。
樊仲喘著粗氣,小心地將背上的揹簍歇在了一個土墩子上,揹簍裡裝著一塊長條石,長條石被工匠們用鑿子刻出了一條條的深約寸餘的槽子。旁邊上來兩人,將長條石從揹簍上抬了下來,安放在了面前石堡堡牆的一個缺口之上,嚴絲合縫。看著另外一個人提著桶子走了過來,從根子裡舀出濃濃的湯汁從兩塊石頭的接頭之上灌將下去。
雖然這些天他已經看得太多了,但樊仲仍然忍不住吞了一口涎水。
太奢侈了,他們居然拿糯米汁來灌縫。
他們所修的這個石堡位於一座孤山之上,這座孤山與城牆相隔裡許,原本鬱鬱蔥蔥地長滿了樹木,但現在孤山上的樹木卻被砍得乾乾淨淨,便連留下來的那些木樁子也被削成了尖矛狀地矗在那裡。
樊仲不知道修這些東西有什麼用,但大體上肯定是用來打仗的,用來抵禦遼國人的。因為從昨天開始,便有一隊隊計程車兵開始進入到下方已峻工的那些堡壘當中,從外頭看沒有什麼特別的堡壘,一環套著一環,環環相扣地從半山腰一直延伸到山頂。
泗水打山腳下緩緩流過,將孤山的東、南兩邊給環繞住了,而另一面與城牆相對,所以他真正需要下大力氣防守的,只不過一個西邊而已。
樊仲前幾天,還在那個西坡之上挖過坑,往坑裡埋過鐵籤子,關鍵是,最後這些坑上面都被鋪上了薄席,然後上面灑上土。現在他們上上下下,兩邊都是插著小旗子,沒插旗子的地方,是萬萬不敢亂走的。
可以想象,等旗子一拔,便是他們這些挖坑的人,估計也不能完全說可以找準坑的位置了。當敵人蜂通往上爬的時候,掉到坑子裡的人,下場肯定不會太好。
不過這跟他沒有什麼關係了。
這個石堡今天便可以完工,然後他們便可以結帳走人了。
留在這裡的,將只剩下那些當兵的。
然後他們將會沿著泗水往徐州方向再走三十里,那裡還有另外一個工程等著他們去做。
帶領他們的官員聽說是隸屬於工部的,專門學習土木建設的。這些天來,樊仲也看到了,這個年輕的九品官員,手上是真有活兒,不比隊裡的那些老手藝人差,他這樣的下力氣的糙漢子,就更不能比了。
樊仲是從沛縣逃過來的。
當初宋軍撤退的時候,動員大家一起走,他便拖家帶口一起跟了過來。
跟他一樣的人不少,整個村子走了一大半。
大家在齊國治下活過,也在宋國治下活過,比較起來,還是宋國的官兒們好,不亂加賦稅,也不強攤勞役,這一年多來,其實是大家過得最滋潤的一年多。
可是齊國軍隊又要殺回來了,還聽說遼國人也來了,外頭傳說有幾十萬大軍,這太平日子終是不長久。
現在他們這些壯勞力,都在官員的帶領之下到處修城牆,修堡壘,日子雖然過得苦,但工錢卻也給得足,而且每天一結,絕不拖欠。
而在徐州那邊,也有專門給他們這些逃過來的人建立起來的營地,雖然只是一些茅草房,但卻也能遮風擋雨。女人在那家裡帶著孩子,官府會把一些零碎的活計,承包給營地裡的女人做,大部分都是些縫縫補補的活兒,但多少也能賺一些銀錢。
樊仲希望宋國能快點將遼國人趕跑,這樣他就能早點回家了。
宋國肯定能打贏的。
因為他們對百姓很好。
他們那個住了幾百戶人家的營地裡,官府居然還建了一個學堂,一個夫子在那裡免費地教娃娃們讀書識字呢!
想著這些,樊仲便又揹著揹簍往山下走去,每個人大概還背一次,所有的條石便全都運到山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