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老什長他們一樣,周全也是從廣西出來的。
但幾場仗下來,他終於明白,為什麼老什長會讓張任逃了。
這樣的一個人,如果不死,必然會飛黃騰達。
自己撐死了,將來也就混個統制之類的,但這個人,前程就不好說了。
勐將必發於卒伍。
如果這個卒伍勇勐無匹,又有一個秀才出身,還是官宦世家,那往上爬起來,就不是他們這些莽漢能比得了。
雖然大宋大敗之餘,武人的地位得到了極大的提高,蕭誠當政之後,又努力地彌合文武雙方的分歧,但普通人對於讀書人的尊敬,仍然是普遍性的存在的。
「送給中意的姑娘的?」周全捏了一顆瑪瑙,笑問道。
張任搖頭:「不是,準備送給母親!」
「啊,原來是這樣啊!」周全笑道。「想不到秀才公這麼孝順呢!」
「這東西還是很罕見的,周將軍不弄一點給嫂夫人帶回去?咱們是說走就走,下一次還不知道什麼時間才能再來這裡呢?」
周全大笑起來:「你家是大戶人家,喜歡這樣的東西,我那婆娘,只會說你給我弄些石頭回來幹什麼?她呀,就喜歡黃澄澄的金子,白花花的銀子,還有叮噹作響的銅錢!」
張任也笑了起來。
他聽老什長說過,周營將的老婆厲害得很,別看周營將在他們面前吆五喝六的,但卻極怕自家老婆,主要便是她老婆給他生了三個男娃兩個女娃,便是在家裡老人面前,也是極有面子的,至少比周全有面子。
「可惜咱們只能來守這個地方,去不了主戰場!」周全仍然有些鬱悶,「你瞅瞅,遼人將軍又不是腦殼有病,怎麼會派人從這裡來?」
「倒也不見得!」張任搖頭道:「營將你看了地圖沒有,如果真有一支遼軍從這裡來,距離我們在睢縣後方的後勤輜重營只有不到五十里,的確是很要命的。」
「五十里,步卒要走整整一天,要想到了還有戰鬥力,那便要兩天,守輜重營的可足足有兩千人,各類武器齊備呢!」周全哧笑道:「人少了,不起作用,人多了,壓根兒沒有突然性,等他們到了,咱們的隊伍也調齊全了,還有什麼用?」
「如果是騎兵呢?」張任問道。
周全點了點對岸,道:「這周圍的地形地貌你心裡大致也有個譜吧?騎兵怎麼過來?從敵人控制區到我們這裡,沿途好幾條河呢,把地形給切得稀碎,再加上這山勢陡峭,沒個十天半個月,他們走不到這裡。魏將軍派我們來,也不過是看我們營損失很大,為了多撈點軍功,讓戰死的兄弟們以後能多分點賞賜而已。咱們到了這裡,也算是參戰了不是。守後勤大營,那功勞可就說不上嘴了。」
「還是周營將在魏將軍面前有面子!」
周全得意地笑了起來:「我做過魏將軍的親衛呢!最早的那一批親衛。」
張任若有所悟地點了點頭,難怪周營將一手箭術讓人稱道,原來是做過魏武將軍的親隨。
魏將軍在箭術一道之上的造詣,便是他們這些小兵,也是知道他的名聲的。
說笑間,耳邊突然傳來了馬蹄之聲,周全站起來看向對面,臉色卻是在一瞬間變了。
跑在前面的,是自己放過河去的
斥候,只不過出去的是一組五個人,現在回來的,卻只是一個,而且在他的後面,兩騎緊追不捨,卻顯然是敵人。
「張秀才,你這烏鴉嘴,當真有敵人騎兵!」周全瞪大了眼睛,手卻伸向了後方:「弓,弓來!」
他的親衛,趕緊將替他揹著的大弓和一袋子羽箭送了過來。
對岸,羽箭呼嘯,宋軍斥候的戰馬一個踉蹌,竟是將馬上士卒摔了下來,然後再向前奔了兩步之後,哀鳴著倒地。
爬起來的宋軍斥候拔足狂奔,身後,兩名遼騎緊追不捨,羽箭嗖嗖地飛掠而來。
周全大怒,提著弓一躍而過橋上的石牆,大步向前跑去,張任也趕緊提著刀緊跟了上去。
兩人飛奔過河,站在橋頭,周全彎弓搭箭,箭如閃電,飛向了那兩名追兵。
豈料那兩名追兵也不是庸手,輕鬆躲過周全羽箭之餘,竟然還有餘力再度發箭,射向斥候。
看到援兵抵達,斥候稍稍鬆懈了一下,但就是這一鬆懈,已是背後中箭,仆地便倒。
「我去救他!」張任吼叫了一聲,拖著斬馬刀,向前狂奔而去。
倒地計程車兵上半身抬了起來,手努力向前伸出,看著狂奔而來的張任。
「救我!」他大聲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