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軍悍勇,不可輕侮,訾雷寨一戰,便是明證。西北路招討使司這兩萬大軍一旦損失過大,漠北便又要多事了!”耶律賢適道。
“朝廷封誥蕭定為鎮西王,要是他接了這個封號,那也就天下太平,但他卻棄了鎮西王,這便是擺明車馬,要與我們為敵了。所以這一次對西軍的圍剿,不僅是西北路招討使司,還有眩雷寨外的駐軍,以及西京道的耶律環總督。”耶律敏道。
耶律賢適一驚:“太后欲一鼓而下嗎?只怕有些難!”
“不不不!”耶律敏道:“怎麼說西軍現在也是一方勢力,全民動員的話,幾十萬人不在話下,他們又不像宋朝君臣那麼昏庸,蕭定治軍,張元理政,當真是君明臣賢,怎麼可能一鼓而下呢?”
“那太后是什麼意思?”
耶律敏笑了起來:“耗。西軍有他致命的弱點,疆域雖廣,人丁卻少,戰力雖強,潛力卻低,難以持久。所以這一次,太后的戰略便是不停歇地給西軍放血。始終與西軍維持一個不高不低的戰爭烈度。對於我們來說,只需要動員西京道和西北路招討使司以及河東晉國柳全義所部便可以了。而對於西軍,卻必須要總動員,因為一個不小心,這樣的低烈度的戰事,便會演變成真正的滅國之戰了。”
耶律賢適不由動容。
對付西軍,這的確是最為正確的戰略。
遼國的承天皇太后,在大的戰略方面,的確是無可挑剔。
就像這十餘年來,她佈局滅宋一般,步步為營,把絞索套在對方脖子上,慢慢地一點一點收緊,到最後對手察覺到時,早就被懸空系在了樑上,想要脫身亦無可能了。
“對西軍三面圍堵,慢慢地收緊包圍圈,讓他們呼吸困難!”耶律敏道:“西軍麾下,成分複雜,可共富貴,絕然難以共患難,一旦事有不偕,必然會有人另想出路。數年下來,西軍必然困敝凋零,上下離心,舉步維艱,到了那個時候,他們即便不降,但我們南下的時候,他們也無力威脅我們後方了。或者說放血到了一定的程度,便可以一鼓而下。”
滅國之戰,窮數年甚至是十數年之功,並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朝廷如此小心翼翼,耶律賢適反而覺得正該如此。
“還有第三個原因嗎?”
“當然有!”耶律敏坐直了身子,道:“財富。西軍有一個重要的財源,便是往西的商路。太后稱其為絲綢之路,西軍往西邊販運大量貨物以獲取高額利潤,首先我們要掌控這一咽喉要道,切斷西軍這一財稅來源。”
“可是我們並沒有貨物往西北銷售。”耶律賢適一攤手道:“與宋人比起來,我們一無瓷器,二無絲綢,三無茶葉。”
“大遼破了東京,俘虜了無數匠人。”耶律敏微笑道:“承天太后數年之前便開始在中京道、南京道等地佈局,瓷器等一些日常物事,我們卻是已經能自己做了,至於絲綢,茶葉,老總督可別忘了,如今宋地還有大半在我們手中呢,貨物總是能弄到的,但利潤我們卻是握在手中。”
“僅此而已?”
“當然不!”耶律賢適道:“這樣來錢,雖然源源不絕,但還是太慢,所以,等我們這邊完成了對西軍的圍堵之後,我便會繼續西行。搶,不是來得更快嗎?聽聞西邊不管是黑汗國還是花刺子模,都富裕得很!”
耶律賢適恍然大悟。
“難怪你要把敵烈八部數萬人都貶作奴隸,你是準備將可敦城打造成一個可靠的後方基地,然後你依託可敦城,不停地向西用兵是嗎?”
“老總督高明!”耶律敏笑道:“正是如此,沒有一個可靠的後方,孤軍深入,不免會讓人惴惴不安。可敦城現在的規模太小了,我需要他變成一個集農業、牧業、商業為一體的大後方,我在這裡能得到充分的補給,有足夠的兵源,我計程車兵在累了的時候,有一個很舒服的休整的地方。”
耶律敏站了起來,走到窗邊,推開了窗戶,大風捲著雪花飄了進來,他看著窗外那些正在拼命勞作的俘虜,道:“這些人,便是新的可敦城的開創者。”
“阻卜人可不是省油的燈,桀驁不馴的他們,會給你帶來很多麻煩!”耶律賢適提醒道。
“知道!”耶律敏關上了窗戶,走了回來,“所以,這一次我會徵兵,以阻卜人為主,不響應徵兵者或逃避兵役者,嘿嘿,我覺得可敦城還需要不少沒有了兩個大拇指的刑徒!”
“待其太苛,也不行啊!這個度,要把握好!”
“蠻人畏威而不懷德,見利而忘義。”耶律敏笑道:“所以我帶著他們去西方,讓他們好好地展示他們的特長。同時,也是一種不停地消耗。我會讓他們把搶來的財富安安全全地送回來,以此來吸引更多的人加入我的西征隊伍,老總督,你說這些蠻人走得多了,這漠北,是不是便會安穩許多。”
“果然是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勝舊人!”耶律賢適長嘆一聲:“我老了,做不了你說的這些事情,一味只想著安穩,只想著大家平平安安地過日子了,也難怪太后要招我回去。鎮北王,我會帶幾個人回去,還請你答應。”
“自無不可。不管老總督要帶誰,都沒有問題。”
“我帶走的這幾人,都是軍中悍將,但他們不走,你難以全盤掌控軍隊,他們的脾氣不算太好,一旦惹怒了你,必然要成為刀下之鬼,所以我帶走他們,讓他們去南方建功立業吧!”耶律賢適道。
耶律敏大笑起來:“老總督英明,請受我一禮。說實話,我正在盤算著怎麼立威呢,如此一來,我倒是省了不少事了!”
數日之後,鎮守漠北近二十年的耶律賢適,帶著千餘名親兵護衛,一路南下,往大遼中京方向而去。
西北路招討使司,迎來了新的總督,以及全新的局面。
多年以來大體上的平靜,也將隨著耶律敏的入駐,而變成歷史。
戰爭的鼓聲,已經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