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衛在此》
“興慶府和興平府周邊,那裡還有足夠的土地?”說到這裡,蕭定反應了過來:“你是說黑山和黑水那邊?”
張元點了點頭。
“只怕他們不願意,以前賞功撫卹可都是在興慶府興平府周邊。”
“土地翻一番,甚至兩番!”張元猶豫了一下,“甚至,我們可以允許他們擁有奴隸來幫助耕種,總管,西州叛亂,吐蕃叛亂,都捕獲了很多的人,這些人不如……”
“不行!”蕭定斷然否決。“這個口子絕不能開,一旦開了,後果不堪設想,你想過沒有,今日你本來是為了這些傷殘或者戰死者的家庭擁有足夠的勞動力,但這個政策,最終只會讓有錢者、有權才擁有更多的奴隸為他們創造財富,今天只是戰場上的俘虜,征服之地的敵國之民,但當這些都貧乏了呢?會不會便會有我們自己的子民變成奴隸?絕對不可!”
“其實以前這片區域,奴隸還是很普遍的,即便在我們治下一些偏遠地區,這種事情仍然普遍存在,大家的接愛程度還是可以的。”
“可我們一直在打擊這種事情,可以作為幫工、僱工存在,絕不能是永遠自由的奴隸!長史,這件事情沒有什麼可商量的,你不能因為我們眼前的困境便開歷史的倒車,哈,這話誰說得來著?對了,二弟,二弟說的!”
“如果是這樣,只怕就很少有人願意去邊疆之地了。他們都是功臣,亦不能逼迫!”張元有些苦惱。
“以前你跟我說過二郎在西南搞了一個什麼聯合錢莊,發行了什麼交子,還有什麼債卷,好像他便是利用這個東西緩解了經濟上的危機的,我們能不能用?”
“總管,我們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不深悉其中利弊,不敢東施效顰啊,經濟上的事情,一步踏錯,會釀成大問題的。”
“派人去江寧城,從老二那裡請一批行家過來不就行了!”蕭定笑道。
張元沉默片刻,道:“總管,經濟大事,交於外人,總是不妥的。”
蕭定看了張元一眼,微笑道:“先把人弄過來,咱們也不是沒有經濟人才是不是,讓他們先學嘛!”
“是!”張元點了點頭道:“這一來一去,總是需要時日,難解燃眉之急。”
蕭定站了起來,在屋裡走了幾步,道:“既如此,那便先借款吧,從我開始,以級別為標準,每人借出不等銀錢以解眼前之難。至於境內商人,算了,也借吧!咱們還有什麼專許之權可以賣出去的?只要不涉及到生死存亡的東西,便都賣了。長史好生去籌畫吧!”
“總管,那件事,你真應該考慮一下了。”張元收起了面前的帳薄,道:“靖兒從西平軍司帶回來的東西,也說明了下頭的意願,這幾天,各地都開始送來了相同的東西,這件,壓是壓不住的,也不要想著去堵,只能疏。”
“一個個的,都想著擁立之功,想著升官啊!”蕭定有些惱火:“長史,不如我再給自己升上一級,自稱同籤樞密院事,這可是相公了。”
張元作色道:“總管,莫非你還想著讓江寧府的那位少年天子給你來一封聖旨確認嗎?你認,可是這西軍下轄八大軍司認嗎?數百萬子民認嗎?南仁忠認嗎?拓拔一族認嗎?其它各族將領,官吏,他們認嗎?西軍之地,全是總管帶著大家一刀一槍拼出來的,以前東京未破,不管如何說,咱們與他們都還有一絲牽連,您不願更進一步也就算了,現在江寧的那個宋廷算什麼?憑什麼要讓我們屈膝?”
蕭定重重地吐出一口氣來,“長史,你覺得我真稱帝了,就不說什麼千秋萬載了,我只問你,能傳承二代嗎?”
不等張元作答,蕭定接著道:“如此一來,只怕第一個與我們翻臉的會是誰?秦鳳路李淳。而且我們與江寧府的新宋,也就再也無法維繫聯盟之勢了。真要如此,最開心的是誰?遼國人!現在我們最大的敵人是誰?是遼國人,還是江寧府的新宋朝廷?”
“可是總管,內裡將士們的心願不滿足,時間一長,也是會有禍殃的。軍隊是我們立足之根本,而且我們的軍隊結構成分複雜,漢人佔比,不過三成,其它各族跟著我們,當真有多少心思與遼人死嗑嗎?那些人所求的,不就是升官發財嗎?”張元道。
“這件事,再想想吧!看看有什麼兩全之策!”蕭定站了起來,拍了拍張元的肩膀:“長史,坐南朝北,稱孤道寡,其實內心深處,我也是想的。可總要往更遠處想一想啊,今日做了,以後怎麼收場?別看江寧府的新宋朝廷現在還很羸弱,但他們已經站穩了足跟呢!襄陽,徐州只要能守住,以江南之富,以二弟之能,只怕用不了多少年,便能打造出一支不輸我們當年廣銳軍的強大軍隊來。”
“遼國人豈會坐視他們發展壯大?”張元搖頭:“必然會驅使劉豫、曲珍等人不停地向江南發起進攻,戰事延綿不斷,如何發展?而且承天皇太后手段厲害,看這樣子,用不了幾年,內部的紛爭,就會完全被她鎮壓下去,以遼國如今的體量,江寧的新宋朝廷哪裡頂得住?”
“你為什麼覺得遼國到時候一定會先打江寧呢?”蕭定看著他:“在我看來,只怕蕭旖會先打我。”
“怎麼會?”
“一定會!”蕭定澹澹地道:“我這個么妹,從小就最敬畏他的二哥,對於我嘛,就只有敬沒有畏了。她想要與她的二哥好好地較量一番,就必然要先去除了我這個有可能地障礙。所以我覺得,她一定會先打我。長史,你說我要是稱了帝,與江寧徹底了臉,我三妹會不會笑得很開心?到時候遼軍揮兵來打我,即便二弟想來救我,下頭的文武百官會答應嗎?以我西軍之力,到時候能獨抗遼國人?”
張元有些傻了,他是從政治的角度來考慮問題,蕭定卻是從他三妹的性格來考慮問題。
不得不說,還真有這種可能。
必竟現在遼國的承天皇太后大權獨攬,根本就無人可以抗衡。
“我覺得,耶律敏出任西北路招討使司總督,便是她走出的第一步。”蕭定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這件事情,靖安司正在努力求證遼國的真實戰略目的。”張元道:“興許很快便有答桉了吧?”
“不管耶律敏到時候是準備去打黑汗還是花刺子模,終之在西域會與我們起直接衝突,西邊一定會戰事連綿的!”蕭定道:“所以這個時候,我們需要來自江寧府的支援,秦風路,益州路都能給予我們實際性的幫助。以前,我們可以搖擺不定,但現在,我們只能聯弱抗強。這個時候大家來一出勸進的把戲,是想把我們整個西軍往深淵裡拖,長史,你應當看出來這一點,但你的心思,被矇蔽了!”
張元心情有些激盪,本想辯解,但想了想,終是沒有再說什麼。
“召開指揮使以上的所有將領,召集七品以上官員,齊聚興慶府,這些事情不講透,不說清,正如你所說,會出問題。那就大家一齊來好生議一議,說一說,講個清楚明白,如此一來,大家有些散了的心思才會重新凝聚到一起。不要以為我們現在有多強,趙宋以前在我們眼中很強吧,可不過大半年時間,便亡國了,連皇帝都被人擄了去。我們如果不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下一個,就是我們!”蕭定勃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