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是一個身強力壯能馭烈馬,能挽強弓的好漢,就因為那一聲巨響,讓他的餘生病得纏綿病榻,而且在這個世上已經時日無多了。
不知多少個夜晚,讓他展轉反側,難以入眠。
“火藥,攔住他!”耶律俊厲聲叫了起來。
眾人齊齊色變,蕭綽霍然站了起來,一把拉住耶律俊便向後退去。
臺階之上,人數雖多,此刻卻沒有人能反應過來。
“秦敏!”蕭綽大叫一聲。
一個高大的漢子一躍而出,只兩步,便已經到了陳規的身前。
“滾開!”陳規手中寒光閃動,那是一柄鋒利的短刃。
只可惜,縱然陳規文武雙全,但終究是文官,又年歲已高,豈是正當壯年的耶律敏的對手,只一伸手,耶律敏便將陳規的身體提了起來。
然後他猛然發聲一聲厲吼,兩手抓住陳規的身體,用盡全身的力氣,把他向著臺階一側擲了過去,那邊,是六頭披紅掛綠金光燦燦的大象以及象奴。
陳規在空中不放甘地發出嘶吼之聲。
伴隨著劇烈的爆炸之聲,陳規在空中被炸得四分五裂,鮮血、肢體滿天飄灑下來。
而下面的那六頭大像,那裡聽過如此霹靂般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立時便不顧象奴的拼命控制,撒開四蹄便向外狂奔。
整齊的佇列,在霎那之間,便被六頭大象給摧毀得不成模樣。
趙瑣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假扮趙敬的太監趴在他的身上死死地護住他。
而伴隨著劇烈的爆炸聲,出來投降的隊伍之中閃出無數道身影,他們手裡都只握著短匕,卻是仍然義無反顧地向著前方那個高臺發起了衝鋒。
只可惜,此時,禮臺的臺階之上,屬珊軍軍士已經一排又一排地填滿了那裡,四周,更多的遼軍湧了上來。
封丘門內,蹄聲隆隆,有騎兵衝出,城牆之上,先前似乎已經放下武器計程車兵們重新握起了弓弩。
高臺之上,蕭綽揮了揮手,戰鼓聲如雷,早有準備的遼軍開始了進攻。
所有一切本來都佈置得很妥當的,唯一沒有想到的,便是刺殺行動竟然是由陳規這樣級別的人發動,而且使用的還是這個時代最具殺傷力的武器。
夏誡回首,看向遼軍有條不紊地向著封丘門發起進攻,看到剛剛從封丘門衝出來的那數百騎兵在轉瞬之間便被遼人包圍了起來,當然,他也看到了城牆之上射下的弩箭,
可是他知道,這只不過一個垂死之人最後的迴光返照了!
他長嘆了一聲,看向趴伏在地上的趙瑣,站起身來,整整衣裳,道:“官家,臣有愧於國朝,臣無臉見國朝裂祖列宗!”
周圍的人,眼睜睜地看著夏誡從懷裡抽出匕首,從容不迫地劃亂了自己的臉龐,削掉了自己的鼻子,再挑出了自己的眼珠兒,最後猛地一翻腕,將匕首戳進了自己的心房。
趙瑣發出了尖叫之聲,周圍不少的人也跟著驚呼,便連周邊圍上來的遼軍也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腳步,面露駭然之色地看著緩緩倒地的夏誡。
蘭四新哆嗦著,手握著刀子,卻怎麼也狠不下心來捅自己一刀。
“幫幫我!”他哭泣著看著身邊的李光。
李光抓起他的手,橫在了他的脖子上,猛地一勒,蘭四新的哭聲戛然而止,張大嘴,不停地哈著氣,然後一頭栽倒在地上,每一次的身體抽動,嘴裡、脖子上,都湧出大股的血跡。
李光碟膝坐下,整理儀容,雙手握刀,用力向著自己的肚子捅了進去。
人雖死,卻未倒下,依然坐得端正,一雙眼睛仍然睜得大大地看著高臺之上。
高臺之上,耶律俊被蕭綽攙扶著,看著眼前這一幕,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因為此刻,越來越多的被遼軍包圍起來的這些原本出城投降的趙宋官員們開始自殺了。
這是那個他瞧不起的國度嗎?
這是那些自顧私利不顧公義,碌碌無為只知內訌,見利益就上,見問題就躲的趙宋官員嗎?
為什麼到了這一刻,他們卻又如此的不惜身,如此的義無反顧呢?
他看向臺階之上崔昂、劉豫、柳全義等人,再看頭看看下邊那些不斷倒下的趙宋文臣武將,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陛下,這就是我為什麼向您建議,不直接佔領宋國的土地,而是分封諸王,由諸王來代我們統治這片土地的原因所在了!”蕭綽道。“這些書生,一直都是一批很奇怪的東西。”
“是啊,真正讓我想象不到!”耶律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這大概便是你所說的文明沉澱嗎?我們大遼,也有這些東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