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昂皺起了眉頭:“子明,那需要多少時間?”
“少則兩三月,多則四五月!”張誠平靜地道。“在神堂堡和栲栲寨,我已經下令進行土木作業,一步一步地壓過去。”
崔昂笑了笑,道:“如果按子明說的,我們沒有別的辦法可以迅速地拿下這兩個地方從而開啟進入橫山的大門了。”
“是!”張誠誠實地道:“蕭定嘯聚於西北之時,便明白遲早有一天,我們會打過去的,所以他很有氣魄地在當年放棄了陝西路上所佔領的大部分土地,連三川口這樣的地方都不要,而是隻留下了神堂堡,栲栲寨,羅兀城這三處地方,多年經營,豈能易與?”
崔昂的臉色微變,有恙怒之色飄過,卻又馬上恢復了正常。看了眾人一眼,道:“諸位,我等身負官家信任,都堂重託,當得盡心王事,不可懈怠。現如今,河東路那邊已經壞了事,進攻羅兀城半途而廢,而在秦鳳路上,李淳拖拖拉拉,到現今連韋州的地界都還沒有看到,可以說,進攻西軍的重任,幾乎都落在了我們的肩上,那兩路,現在唯一存在的意義,就是使這兩地的西軍不能回援而已了。”
“相公,陝西路上近十萬禁軍,這一次我們又帶來了十萬上四軍,踏平西軍足夠了,沒有這兩路更好。”曲珍撫著鬍子道。
“副總管不可輕敵。”張誠搖頭:“我與西軍對壘多年,即便他們的鐵鷂子、步跋子不在此地,但普通西軍,亦是訓練有素之輩。”
“子明,不要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嘛!”曲珍道。
崔昂揮了揮手,道:“子明,我知道你是一個穩妥人,帶兵也是以穩見長,頗有當年太尉之風,但這一次,卻是容不得我們穩打穩紮了。”
張誠心中一跳,“相公準備怎麼打?”
“除了軍事帳,我們還得算政治帳!”崔昂道:“子明,皇城司的探子帶回來的最新情報,顯示西軍在北方與遼國的戰鬥之中,吃了大虧。”
“蕭定損失了多少?”
“目前,東受降城已經完全垮了,上萬軍隊戰損,耶律環所部進逼中受降城,其騎兵已經完全切斷了中受降城與外界的聯絡,中受降城破城,只怕也就在旬日之間了。”一邊的崔瑾攤開了一份卷宗,娓娓道:“而在黑水鎮燕軍司,蕭定親率部與蕭思溫對決,一戰之下,鐵鷂子損失超過了一半,蕭定正率軍後退。”
“鐵鷂子損失超過一半,這可是真是假?”
“絕對是真!”崔瑾點頭道。
“所以子明,如果遼國在北方一旦突破,蕭定兵敗,遼軍席捲了整個西北,佔據了興慶、興平等地,到時候我們卻還受困於橫山以南,你覺得行嗎?特別是一旦蕭定不敵遼國,乾脆投了遼人,橫山被遼國佔有了,對我們大宋,豈不是滅頂之災?”崔昂道。
遼國人佔領了橫山自然與蕭定佔據不同。
蕭定力量不足以撼動大宋,佔據橫山,是為了抗拒大宋的進攻。
可一旦遼國人佔據了橫山,大軍出橫山,整個陝西路就完蛋了。
“所以,我們必須要越過橫山,搶在遼國人之前,拿下鹽城、夏州、銀州、石州等地,進而威逼興平府,興慶府,為我們大宋在西北鑄起一道屏障,只有如此,才能確保與遼國人繼續對峙。”崔昂道:“我們與遼國人的盟約,也必然會隨著蕭定的滅亡而結束,所以,我們不能只看眼前,還要看將來啊!”
張誠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道:“那相公您說,這仗要怎麼打?”
崔昂微微一笑道,看了一眼崔瑾。
崔瑾會意地站了起來,走到牆邊,拿起了一根木杆,指著牆上巨大的地圖道:“總體來說,就是繞過神堂堡、栲栲寨這些地方,大軍直接進入橫山。”
這是崔昂、崔瑾、曲珍等人煞費苦心制定的一份軍事計劃。
大軍將分成三路,一路走環慶攻擊鹽州,一路自延安府走安塞、出土門,越過橫山之後攻擊洪州。兩軍得手之後,再一分為二,其中主力威逼興平,偏師側擊銀州,與重新組織的河東軍一起鉗制銀夏之地。
至於張誠,現在當然還是帶著他的部下,與神堂堡與栲栲寨的西軍僵持,以此迷惑西軍。
待到那兩路大軍建功,這兩地的敵人,只怕便要聞風而降了。
張誠目瞪口呆地看著屋子裡幾個志得意滿的人,竟是說不出話來。
什麼樣的人才能制定出這樣的作戰計劃?
未慮勝,先慮敗,這是統領大軍一個最基本的素質,像這樣的顧頭不顧腚,一門心思想著贏、認為一定會贏的軍事計劃居然出自統帶著幾十萬大軍的大宋統帥之手,簡直讓他覺得自己一定是在做夢。
“相公,贏了自然是好,可萬一,輸了呢?”張誠覺得自己的話,像是從九幽地獄之中飄出來的,輕飄飄的,一點力道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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