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遍巡視了一片狼藉的大營之後,他走到了指揮作戰的壘土高臺之上。
高臺之上,放著一把大圈椅。
坐在這把大圈椅之上,他可以很清晰地看到遠處的會川府城。
想必此時,高迎祥正在頂盔著甲,要快馬加鞭地好來居高臨下的審視自己這個失敗者吧!
自己不會給他機會的。
轉了一圈,他尋了一柄丟在地上的長槍,尾部深深地插進了地下,槍頭卻是順著大圈椅中間的一個擋格穿了出來,探出足足一尺有餘,伸手試了試,他滿意地點了點頭。
遠處傳來了如雷一般的鼓聲,他能清晰地看到騎兵狂奔而出,然後在騎兵的身後,更多的步卒分成數隊,跑步向前。
最前面的那一個,該是高迎祥吧。
董羨坐了下來,背後頂住了鋒利的槍頭,兩手扶在椅背之上,雙目直視前方。
騎兵率先入營。
片刻之後,高臺之下便出現了一小隊騎兵,然後,號角之聲在臺下響起。
董羨笑了笑,深吸了一口氣,兩手握住椅扶手,上身向前,整個胸脯都貼在了大腿之上,然後猛然發力,抬起上半身,向後面撞去。
哧的一聲響,鋒利的槍頭,毫無阻礙地扎進了董羨的後背。
喉嚨裡發出了吭吭的聲音,鮮血從嘴裡一股股的湧出,董羨的眼睛瞪得溜圓,瞪視著前方。
片刻之後,握著椅背的手慢慢地鬆開,兩眼沒有閉上,卻也沒有了神彩。
高迎祥策馬而來,站在臺下,仰頭看著臺上坐在那裡的董羨。
即便是死了,董羨也要高高在上的俯視著對方。
高迎祥吐出了一口濁氣。
看到董羨的前一刻,他還恨不得將對方扒皮抽筋,下油鍋炸上十八遍。
可是現在,他只覺得胸口裡一片空蕩蕩的,什麼愛呀恨呀,竟然是無影無蹤了。
高家殺光了董家,
然後落家又殺光了高家。
殺來殺去,嘿嘿,最後卻是誰也沒有落著好。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還有比眼下更精典的寫照嗎?
“好生收斂了他!”高迎祥打馬便走。“送回威楚府去下葬吧,他們董氏的祖墳在那裡!”
貴陽,安撫使府。
蕭誠站在巨大的沙盤跟前,俯身凝視著面前的如畫江山。
瀾滄江以東,已經盡數被貴州路軍隊與廣南西路軍隊聯手拿下。
在楊萬富率部攻克了善闡府之後,廣南西路安撫使岑重又增派了清遠軍進入大理,與先期進入的清平軍一起,推進到了瀾滄江邊。
“目前瀾滄江西岸以騰衝府木正為首,沿江佈防抵抗。”剛剛返回貴陽的楊萬富指點著沙盤中的那條蜿蜒曲折的江水道:“不過也是秋後的螞蚱,等到我們稍事休整,然後弄到了足夠的船隻,就可以渡河攻擊了。具體的作戰計劃,已經做出來了,回頭就能送到您的手裡。”
蕭誠點點頭:“木正翻不起什麼大浪來,軍事壓迫之外,派人勸降也是一個選擇。”
“撫臺,您不是要平了大理舊有的統治階層嗎?”楊萬富有些訝然地問道。
“不是被你們已經宰得差不多了嗎?”蕭誠笑道:“總還得留下那麼一兩個來表現我們的大度與仁慈,古話不是說了嗎?凡事留一線。”
楊萬富哈哈笑了起來:“您說得是。撫臺,三天之後,我便要隨著後勤物資出發了,您還有什麼要吩咐的嗎?”
“打仗我可不如你們,特別是這樣的大仗,我就更迷糊了!”蕭誠揮揮手:“你去打你們的仗,我在這裡與那位大理王好生聊聊,馬上就要送他去汴梁了,咱們得好生地把他的價值最後再榨一榨,怎麼也是姓段,也是大理的末代皇帝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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