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懸在頭上的大刀,落了下來也就是那麼一回事,要麼死,要麼拼一拼,說不定還有一條活路。
但這樣懸而不落,不免就讓許多人生出另外的一些心思來。
城內去打探訊息的斥候們,帶回來的東西,讓城內更加的不安穩起來。
南广部、馬湖部這些部落的斥候自不必說了,這些探子居然還碰上了芒部、烏撒部的人,甚至於阿頭部的人。
本上同根生的敘州三路蠻,現在卻是各自境遇,互相對壘了。
“大頭人,走吧,放棄威寧,撤到六盤水,與高迎祥合兵一處!”只露了兩隻眼睛和一隻嘴巴在在外頭的董楨,流著眼淚看著董奎。“我們守不住威寧的。”
董奎煩燥地道:“怎麼守不住?威寧城內,訓練有素計程車卒還有五千餘人,如果加上青壯,萬餘人都是有的,而且城內的存糧足夠一年食用,軍械也是足足的,三年來,我們一直在加固城牆,敵人能奈我何?王柱到現在都沒有靠近威寧,只怕就是想要將我嚇走,好不勞而獲地佔領威寧!”
“大頭人,兵是足的,糧是足的,可人心呢?人心還可恃嗎?”董楨哭泣道:“大頭人,五千兵馬中,獨屬於我們易娘部的,不到兩千人了,剩下的都是各部族聯兵。他們的部族,都在城外各處聚居啊!王柱陰險,不來進攻威寧,只怕是派了人,去抓這些部族的家眷去了,您想想,一旦這些人的家眷被押到了城下,這仗,還怎麼打?快些走,趁著這些人還沒有反應過來,將他們帶到六盤水去,那裡高迎祥有數萬兵馬,足以彈壓這些部族!”
“到了那裡,我什麼都要仰仗高迎祥了,沒有了自己的地盤,還有什麼話語權!”
“至少還能活著,易娘部還能存在!”董楨已是氣若游絲:“來日方長,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我們易娘部的家眷都在城內,人心也好凝聚,大頭人,趁早佈置,要是讓別人窺知了我們的心思,只怕連想走,都不容易了。”
“我想想,我再想想!”董奎站起來,看著董楨,惱火地道:“你怎麼就中了王柱那廝的毒計而一敗塗地了呢?要是前線我們上萬大軍仍在,王柱能奈我何?”
董楨無言以對,看著董奎大步而去的背影,閉上了眼睛,無聲的流下了眼淚。
董楨,歿於當晚。
天狼軍、天鷹軍沒有急於攻擊威寧,其中的一部分原因,倒也正如董楨所言,他們在蒐羅抓捕散佈在威寧城外的石門蕃部各部族民,家眷。
天鷹軍來得太快,以至於得到訊息能逃到威寧城中的石門蕃部各族部民不足三成,剩下的,全都被天鷹軍給圈住了。
不過王柱可沒有將這些人帶到威寧城下來威脅對方的意思,畢竟弄這些人來,也是需要精力的,只要看管住他們,再真真假假的放出些訊息去,讓城內的人卻浮想連翩就足夠了。
石門蕃部,本身就是一個鬆散的聯盟,以前有羅杓這樣的強力人物存在,能將他們捏合成一個整體,但董奎跟羅杓可不在一個層級之上。而且在掌控威寧城時吞併各部的手段也顯得太拙劣了一些,所以,王柱只需要等待城內自身的變化便好了。
就算沒有人反水,但戰鬥力下降,抵抗意願降低是必然的事情。
而且,這一次的戰事,雖然由王柱這裡率先發起,但卻也只是整個大局之中的一個引子而已,所有的一切,都要放在蕭誠滅大理這個大戰略之中來進行。
什麼時候動手,要依時勢而定。
現在,王柱還必須等待一個最佳的時間。
威寧城中的人心變化,如期而至。
先是出城打探訊息的一些斥候,一去不歸。
最開始,城內還以為這些斥候遭遇了宋軍斥候,兩邊交鋒之下不敵而死,斥候本來就是一個高死亡率的行當。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城內漸漸地發現不對味了。
因為易娘部的斥候每次出去,都還能安全歸來,一些家眷在城內的斥候,也能回來,那些不回來的,都是家眷在外頭的人。
換句話說,這些人,當了逃兵了。
於是城內不再派易娘部以外的斥候出營打探訊息了。
但接下來,易娘部的斥候們也回不來了,這一回,他們是真遭遇到了宋軍的斥候。
連線的損失,使得城內乾脆不派斥候出城了,但這,也讓他們對於外面的訊息幾近於斷絕。
王柱唯一留給董奎的一條活路,就是退往六盤水地區。
圍三闕一,不過誰也不知道,那闕的一,到底是生路,還是一個更大的陷阱。
戰爭爆發第十天,就算每天王柱都像烏龜爬,他也還是看到了威寧城。
而這個時候,高迎祥也再次要求董奎立即退往六盤水與他合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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