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十文?這也說得出嘴?”胡屹冷笑。
“百十文不少啦!”黃正有些驚訝,“我們獨縣,一升米也才十來文呢!”
“不少不少!”劉鳳奎笑道:“就是這嗎?”
“當然不是,要是我們完成得多,那獎勵可就嗖嗖地往上增加,不瞞這位大官人,我們幾個領頭的算了算,以我們目前的進度,一個月的工期完成之後,我們每人還能掙一貫錢回去呢!”黃正喜滋滋地道:“您說這是不是好事?”
胡屹一臉不相信的模樣,只道是蕭誠畫了一個大餅再欺騙這些民夫而已。
劉鳳奎卻是想起了當年蕭誠在橫山乾的那些勾當,此人在激勵民夫盡心盡力做事方面,向來是手段寸出不窮,當年的神堂堡城以及那些廣銳軍定居點,就是在眾人不敢相信的速度之下,迅速完工的。
一群在路邊上等著的民夫此刻卻是不耐煩了,有人揚聲大喊道:“黃隊首,完了沒有,快點走吧,回得晚了,周伙頭要罵得,到時候往骨頭湯裡吐幾口唾沫讓咱們喝,那可就虧死了。”
“是啊是啊!回得晚了,按時供應的熱水都涼了,不能燙腳咋辦?”
“回得晚了要多燒柴火保暖,周伙頭肯定要找咱們的不是。”
“誤了他抱婆娘睏覺的時候,吐唾沫都算輕的,拉一泡尿在骨頭湯裡,咱也不知道啊!”
“今天可是有加餐的,每人額外一斤肉,半斤酒,我肚子裡的蛔蟲老早就在叫啦!”
一群人鬨笑起來,看起來輕鬆得很。
“來啦來啦!”黃正又深深和向眾人一禮,“兩位大官人,這都是一群不知禮的泥腿子,就知道吃喝下力氣,大官人別見怪,小人告退了。”
“今天為什麼有加餐呢?這樣的事情經常有嗎?”劉鳳奎笑問道。
“那倒也不是。平常已經很好了,今天的加餐不是官府給的,而是鄭大官人賞賜給我們的,所有人都有份呢!”黃正笑道。
“鄭大官人是誰?”
“不知道,反正挺有錢的,他的閨女兒嫁給了咱們韓錟韓將軍,今兒個正是大婚之日,兩位大官人此刻進城,必然是能喝到喜酒的。”黃正道:“為了添些喜氣,鄭大官人特地為我們這些建新城的民夫們一人打賞一斤肉,半斤酒。”
看著黃正等一群人笑哈哈的開著一些葷素不忌的玩笑遠去,胡屹的臉上卻露出了深深的失落感,服徭役的民夫,不應當是苦大仇深嗎?不應當是看到了他這樣的青天便跪倒在地大聲喊冤的嗎?怎麼反倒一個個歡天喜地,倒似服徭役是一個很讓人開心的事情呢!
這完全超出了他以往的認知。
似乎沒有那本書上記載了這樣的事情啊!
“鄭大官人是誰?”他問道。
一眾班直都是搖頭。
不過劉鳳奎卻是知道。必竟泉州的鄭則仕,在皇城司的檔案之上也是有名號的。
“鄭大官人叫鄭則仕,泉州人,是個大海商!”劉鳳奎道:“專門做海上生意的,麾下有上百條船舶,其中跑遠洋的大船佔了一半以上,實力相當強勁。”
“一個泉州的商人,怎的又與蕭誠攀上了關係?居然還將女兒嫁給了韓錟?”胡屹有些不解。韓錟是蕭誠的心腹悍將,這個他倒是知道的。
劉鳳奎搖了搖頭,沒有回答。其實不僅僅是鄭則仕,還有包括羅為先等一眾南方大商人,都或多或少與蕭誠有關連呢,這隻消看這幾年,往黔南走的商隊都能明白一個大概了。
而且劉鳳奎還有一事沒有與胡屹明言,那就是鄭則仕除了是一個大海商之外,還是一個大海盜,在大宋,此人是個安分守己的良民,但一到了海上,這個人卻立馬能變成噬血兇殘的大海盜,殺人無算呢!
劉鳳奎不準備說是因為胡屹實在不能算是一個能共謀大事的,這些事情讓他知道了,平白要多添事端。
這位,是真正的書生意氣呢!
“胡學士,看來我們倒是來得巧了,正好可以去叼擾一杯喜酒!”劉鳳奎笑道。
“一個商人,一個武夫,何德何能讓老夫去飲他們的喜酒?”胡屹冷哼一聲,一臉的不以為然。
“學士,那韓錟是蕭撫臺的心腹愛將,今日大婚,說不得貴州路上的頭面人物都會到齊的,不是給鄭則仕和那韓錟面子,而是給蕭撫臺面子。”劉鳳奎笑道:“而且這樣的場合,也正好讓大家都認識一下學士您啊!”
劉鳳奎語氣閃爍,說一半,藏一半,但這一回,胡屹倒是難得的聽明白了劉鳳奎話裡藏著的意思。
這一下子公開露面出現在了貴州路的官場之上,而且自己還可以擺明車馬就是與蕭誠不對付,那麼那些暗底裡痛恨蕭誠的人,自然便會依附上自己來,豈不是省得自己再去一個個的去尋找同盟來得更好?
“走,去喝一杯喜酒去!”胡屹興沖沖地道。
一干班直倒也是歡天喜地,畢竟一到地頭,便能碰上這樣的事情,倒也是喜慶,算是好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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