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這個志向,不代表她能做到!當然,在我看來,也許她會一直向這個方向去努力。”盧建拒了一口酒,“在滅掉宋國之前,殿下與她的利益高度一致,自然是夫唱婦隨,琴瑟合鳴,等到宋國一滅,只怕就要分道揚鑣。不過對於我們而言,在這個過程之中,自然便有足夠的時間與空間來謀取獨屬於我們的利益,不停地削弱林家,壯大我盧氏,直到能取而代之。”
“阿父,您說到了那個時候,殿下會捨棄了這位皇后嗎?”
“那有這麼容易?”盧建微笑:“這便要看天下大勢了。比方說到時候皇后到底能掌握多少實力,這漢人世家有多少能死心塌地的為皇后效力?比方說那割劇一方的蕭定蕭長卿能有幾分撼動天下大勢的能力等等,總之是要走著瞧。”
盧本安搖了搖頭:“看起來各個方面的人,都對自己是信心滿滿啊,也不知道誰最後會輸得一無所有。”
“都是這世上頂尖兒的那一批人,如果連這份自信也沒有,還說什麼執棋天下呢?”盧建笑呵呵地道:“至於輸贏,有一句話,叫做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不做做看,誰知道呢?”
“不試試看,誰知道能不能成呢!”郡王府,楠竹苑,蕭綽輕聲對身邊的秦敏道。
秦敏沉默片刻,低聲道:“蕭姑娘,這些日子,我仔細看了,那耶律俊對你壓根兒就沒有任何的警戒措施,也隨著你出入析津府,如果你想走,我便是拼著性命不要,也要護著你逃出這裡。”
“逃?”蕭綽仰起了頭。
“是啊,不說別的地兒,你只要逃到了蕭總管那裡,這天下便沒有人能奈何得了你啦!”秦敏低聲道。“報仇的事情,自有男兒來擔當。不管是蕭家大郎還是二郎,這是他們該做的事情啊!”
蕭綽緩緩搖頭:“秦敏,你不懂啊,我們家的仇人,即便是大哥擁兵擁兵十萬,割劇一方,也是很難報的。”
想起當年二哥與自己分析的各方實力、優劣,蕭綽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我要的報仇,可不僅僅是匹夫一怒,血濺三遲,我要做得是江山變色,乾坤倒置。”
秦敏嘆息道:“太難了!”
“當然很難。”蕭綽道:“就像你,想殺那崔昂,想將他千刀萬剮,可是以你現在的身份,你能走到他百步之內嗎?這還是在遼國,要是在宋國,在汴梁,你只怕一露面,便會被無數人圍剿。再說,僅僅殺他一人,你解氣嗎?”
秦敏的眼中露出狠厲之色。
“這些天,你已經選了多少人了?”蕭綽換了一個話題。
“我尋找的都是罪奴。”秦敏深吸一口氣,把思路轉換到了另外的一件事情之上:“有不錯的根基,拖家帶口的那些罪奴,已經撿選了一百人,不過這樣一來,花費就大了,這些罪奴本身沒花錢,罪奴的擁有者們都願意無償地把人送過來,但是安置這些人的家眷,就是一大筆開銷。按著五百人的規模,便是幾千人的安置。”
“錢的事情,你不用擔心。”蕭綽道:“你只需要讓那五百人把命賣給我就好了。哪怕是他們以後戰死了,他們的家人,我也會養到底。”
秦敏不再多言,微微躬身,轉身離開了楠竹園。
蕭綽獨自憑欄而坐良久,這才起身,向著與楠竹園一牆之隔的梧桐園走去。
蕭綽獨享楠竹園,而梧桐園中,住著的卻是這王府的女主人,耶律俊的王妃,大元帥蕭思溫的獨女蕭嫻。
蕭嫻已經要死了!
這個形銷骨立的女子,看到蕭綽,卻是滿臉歡容地在宮女的扶持之下坐了起來,招手讓蕭綽坐到了她的跟前。
蕭綽或者說蕭旖,蕭嫻並不陌生。因為這兩年來,纏綿病榻的女子,已經讀過了不少她寫的詩、詞甚至於一些文章。
示意宮女拉開遮著窗戶的簾子,陽光一下子便透過窗欞照射了進來,這讓床榻之上的女子不由自主地便皺了眉,卻又搖頭制止了宮女重新拉上簾子的動作,她的目光,停留在窗外園子裡那個只有五六歲,正無憂無慮地與宮女一起在花間撲打著糊蝶的孩子身上。
“賢兒是個好孩子!”蕭嫻拉著蕭綽的手,輕輕地道。
蕭綽點了點頭,“大王三個兒子,賢兒最小,但在我看來,將來必然是最有出息的那一個。如果王妃願意的話,我倒是可以當個女先生,為賢兒來啟蒙。”
蕭嫻笑了起來,聞絃歌而知雅意,雖然她並不如何擔心自家兒子耶律賢將來的前途,但有眼前這個女子這一句話,賢兒總會走得更加輕鬆許多。
丈夫對眼前這個女子的情緒是極其複雜的。
一來這個女子會成為大遼漢人世家之間的粘合劑,能讓這些人跟隨在丈夫的身後成為丈夫最大的助力。
二來這女子的大哥二哥都是不世出的奇才,將來大遼發動統一天下的戰爭,這二人,指不定便會是那種決定性的因素,
三來這女子本身的才情、樣貌都是上上之選,自己與他相比,當真是處處都落在了下風,即便拋開上面那兩點,只怕丈夫也是喜歡這女子的。
“你恨王爺嗎?”病榻上的女子並沒有太多的顧忌,而是直截了當的問道。
蕭綽笑了笑:“王妃,恨與不恨,有那麼重要嗎?”
蕭嫻嘆了一口氣:“還是很重要的,有時候,情投意合總比相敬如賓要好上太多。”
“相敬如賓,興許能更加長久!”
“也許吧!”蕭嫻點了點頭,轉頭對宮女道:“讓賢兒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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