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路,也是蕭籤判來後這幾年組織大家一起修的。很早以前,這只是一條羊腸小道,商人行走,只能使用駝馬、驢子、騾子或者肩挑背駝,現在,卻是能容一輛馬車前行了,這大大地降低了運輸的成本。”李格笑著對羅綱道:“這兩年來,一直都在修路呢,便是本地人,嚐到了有一條好路的甜頭,也願意出力氣的。”
“要想富,先修路嘛!”羅綱大笑:“在西北的時候,蕭二郎也是這麼幹的。現在不過是把那時的經驗用到了這裡而已。”
一行人有說有笑地,轉出了這個大灣,卻又是走進了新的一個大灣當中,不過景色卻與先前有了很大的區別了。
再也看不到那鬱鬱蔥蔥的樹木和林中偷窺的猿猴猛獸,而是一道道的梯田,從山腳直接向著山上延伸而去,不單是他們的對面,便連他們這一側,也是如此。站在他們這個位置,看著對面,那一摞摞的水田映著陽光,便如同一面面鏡子一般反射著耀眼的光芒。
一個個龐大的水車正在緩緩轉動,將水從溝底提到起,然後倒進上面的蓄水池中,這樣一級一級地將水提上去,便是山頂,也不愁沒有水可用。
現在正是春耕時節,每道梯田裡,卻是都有不少人正在勞作,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挽著褲腳,手裡拿著一把把的秧苗,正彎腰將一撮撮的青苗插到水田之中。
好一副世外桃園的景象,羅綱勒馬而立,看得不由出神了。
不知是那一個山頭之上突然響起了山歌之聲,歌聲悠揚,曲調宛轉,便是沒有絲竹伴奏,卻也讓人聽得心曠神怡。
一邊山頭之上歌聲剛剛落下,另一邊的山頭之上卻又是緊跟著響了起來。
一邊是清脆的女音,另一邊卻是渾厚的男聲。
“鬥歌了!”一名熟悉本地風情的護衛笑著道:“好多年沒有看到過聽到過這樣的事情了,也就是聽老一輩兒說過好多年前有這樣的事情,想不到今兒倒是讓我們碰上了,幾位公子,要不要歇一歇駐足聽聽?”
“聽聽,聽聽!”羅綱連連點頭。
這樣的景色,在汴梁之中可是怎麼也看不到的。汴梁之中曲藝百家數不勝數,但雕琢跡象太濃,初看不錯,但看得多了,便覺索然無味,而這兒,卻是原汁原味的本色出演。
“說起來不怕諸位貴人笑話,早前幾年,這裡可是窮得喝西北風,山賊橫行,現在這些唱著歌的男男女女,幾前年說不準就便是那股悍匪呢!”那名本地的護衛嘆道:“也就是蕭籤判這幾年慗飭地方,一邊掃蕩土匪,一邊又弄出了很多發財的門道讓大家安居樂業,才有瞭如今的光景呢!”
“誰說不是呢!”護衛頭領魯深小雞啄米一般地點著頭:“我們黔州啊,說起來下轄了好幾十個羈縻州,可那些獨霸一方的傢伙們,啥時候把我們黔州當塊菜啊,弄得我們黔州地盤聽起來碩大無比,可實際上那叫窮得叮噹響,便是州府裡的從吏衙役,也是過得悽慘無比。跟其它州路,那是完全沒得比。但現在哈哈,州府裡發出去的命令,那一個敢不聽?哪一個敢不執行?過去那些自覺腦殼硬的,現在墳頭上的草都比人高了。”
“蕭二郎走一地,便治一地,這份能耐,當真讓人佩服得五體投地啊!”羅綱搖頭道:“汴梁的那些人,生生地把蕭家兩位麒麟兒逼成了現在這般模樣,也不知看到了這裡的景象,悔是不悔?”
休息了半個時辰,聽飽了山上的對歌,一行人再度啟程,此刻,距離他們的目的地,也不過就小半天路程了。
蕭誠站在大門前,凝目遠視著道路的盡頭,在他的身邊,左邊站著同樣身穿孝服腰繫麻繩的江映雪,右邊站著的卻是韓錟,十八歲的韓錟如今的個頭竄得太快,比起蕭誠那是高了足足一個頭,九尺大漢用在他身上,當真是名下無虛。現在的韓錟即是整個黔州商業聯合會控制下的蕃軍的統制,又兼任著蕭誠的侍衛統領,日常便率領著一千左右的軍隊,駐紮在聯合會的總部裡。
昔日的汪家大院足夠大,一千人佈置下去,卻也是不顯山不露水。
蹄聲得得,一行人出現在蕭誠的視野之中,旋即,一馬脫離了隊伍,加速向著這邊衝了過來,離著蕭誠還有幾十步的時候,馬兒被猛地一勒,嘶鳴著減緩了速度,馬上的騎士卻是一躍而下,一個踉蹌險些摔倒,卻仍然是跌跌撞撞地向著蕭誠奔來。
“崇文!”羅綱張開了雙臂,與同樣張開雙臂迎上來的蕭誠緊緊地抱在了一起,“三娘子沒了,是我的錯,是我沒有照顧好她!”
羅綱肆意地放聲大哭起來,一直來以淤積在心裡的傷痛無人訴說,此刻終於有了傾訴的物件,頓時便像決堤的洪水一樣噴湧而出。
一邊的江映雪淚水長流,韓錟也紅了眼眶,揹著雙手,抬首望天,竭力不讓眼淚流下來,他們都對蕭三娘子熟悉無比,平時大家都不在蕭誠面前提起這件事,但此刻,這道努力隱藏起來的傷疤,卻被羅綱給血淋淋的撕破了。
蕭誠流著淚,拍著羅綱的肩膀,好一會兒,才平靜了情緒,在羅綱的耳邊道:“放心,放心,總有一天,我會讓那些人都付出代價的,善惡到頭終有一報,欠了我的,我會一樣不少的都拿回來,讓他們悔不當初。”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三娘子再也回不來了!”羅綱更咽難言。
王柱是第一次見到蕭誠,眉眼兒之間,與映象之中的那位滿臉大鬍子的將軍有些相象,不過蕭家大郎給王柱的映象便是一柄出鞘的利劍,鋒利無匹卻時時散發出一陣陣的殺氣。但眼前這位,卻好像是一汪春水波瀾不驚,讓人一見便心態平和,只覺得他和藹可親。
“大哥哥,他便是我們這一次要來投的蕭二郎嗎?”身邊,牽著他手的趙安小聲地問道。
王柱點了點頭,牽著趙安,走向了蕭誠。
“定武軍王柱,見過蕭籤判!”王柱向蕭誠深深地彎下腰,直起來時,卻是將趙安推到了自己的前面。
“我知道了!”蕭誠摸了摸趙安的腦袋,卻是制止了王柱想要說的話,轉過身對江映雪道:“映雪,你先安排王壯士、勉之他們住下來,再晚上安排一場宴席替他們接風。現在,我想與雨亭先說說話。”
江映雪點點頭,走上前來,卻是先牽起了趙安的手,笑道:“小弟弟這一路行來,可是累壞了吧,咱們先去好好地洗個澡,歇上一歇,再吃一頓好的,行不行?”
“好呀好呀!”趙安開心地道。
江映雪直起身子看著王柱,李格等人道:“請跟我來吧!”
“有勞江東家!”李格拱手道謝。
王柱倒是一怔,他起初以為江映雪是蕭誠的身邊人,此刻見李格的禮節,便明白這女子只怕也不是一般人,當下也是隨著李格拱為道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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