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幫不了兒子,但也不能成為兒子的負擔。
蕭旖說得對,眼下,逃離汴梁,脫開朝廷的掌控,便是對兒子最大的幫助。
不管兒子做出什麼樣的選擇,那都是他自己的選擇。
“許叔,我們要去哪裡?是去大郎那裡嗎?”院子裡,已經站了十數名全副武裝的武士。
許勿言搖搖頭:“夫人,現在往大郎那邊根本不可能。朝廷在這個方向之上佈置了太多的力量,便說是我們,便是尋常的人想要走這條路,也是千難萬難,我派去送信的人,如果不是早就佈置在外頭,也是出不去的。”
“不去大郎好裡,我們去哪?”韓大娘子疑惑地問道。
“夫人,我們去找二郎!”許勿言道:“往南方,朝廷的防備便要鬆懈許多。只要我們出了汴梁城,便是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遊了。老奴已經安排好了逃亡的路線,夫人不需要操心。”
韓大娘子點了點頭。
一行人並沒有往蕭宅外面走,反而是向著內裡走去。
在韓大娘子不解的目光之中,眾人停駐在了一間平房的外面,許勿言推開了房門,站在門口,看著韓大娘子:“夫人!”
韓大娘子跨進門去,赫然發現屋子的正中間有一個地窖,此刻,一具梯子正放在其中。
“這是幹什麼?”韓大娘子問道。
“夫人,這是地道,直通往外面的地道。”許勿言道。
“地道?順著這地道我們能逃出汴梁?”韓大娘子有些不信,汴梁有多大,她可是一清二楚的。
“當然不能!”蕭旖接著道:“家裡的這條地道,是通往汴梁城內的地下,這些地下通道四通八達,卻是能一直通到汴梁城外的。娘,接下來,我們可要在地下走上好些天了。”
“從地下走?”韓大娘子目瞪口呆。
“是。”許勿言道:“汴梁的地下,是另外的一個世界,宛如迷宮,那種地方,本來不是像夫人這樣的貴人能踏足的地方,但是現在沒有辦法,唯有從這裡走,才能讓我們逃離汴梁。路線已經安排好了,在地下,還有接應我們的人。大約需要三五天,我們便能遠離汴梁城了。”
“走吧,娘!”蕭旖走到地窖邊,率先踏著梯子攀爬了下去。
片刻之後,一行十餘人,已經處身於地下了。
向前走了十幾步之後,光亮便徹底消失了,領頭的武士點燃了手裡的火把,舉在手中在前面領路。
韓大娘子在蕭宅生活了幾十年,從來不知道在蕭宅的地下,居然有著這麼長的一條地道。
地道的盡頭,是一扇包著鐵皮的門。
一名武士守候在哪裡。
“開門!”許勿言吩咐道。
武士伸手入懷,掏出一枚鑰匙,開啟了大鎖。
“夫人,走出這扇門,就離開了我們蕭宅了!”許勿言有些傷感地看了一眼頭頂:“這一去,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回來?也許,這一輩子都不能回來了。”
韓大娘子更嚥著,人無力地靠在了牆壁之上,嗚咽道:“許叔,相公的遺體還在詔獄。”
蕭旖跪了下來,向著詔獄的方向重重地叩了三個響頭,直起身子,道:“娘,爹爹的遺體您勿需擔心。朝廷現在只想著捂蓋子,不敢公開真相,爹爹仍然還是朝廷的大臣,他們不會輕侮爹爹的遺體。就算以後大哥舉兵造反了,以趙瑣的假仁假義,為了向天下昭示他的仁慈,也不會拿爹爹的遺體怎麼樣。也許有一天,大哥贏了,自然就能找朝廷討回爹爹的遺體。”
“三娘子說得有道理!”許勿言道。“夫人,我們走吧!”
蕭旖站直身子,走過去攙扶起韓大娘子,兩人同時邁出了一步,跨過了那道鐵門。
長長的通道之中傳來了一陣陳腐的味道,耳邊,有水聲嘩嘩輕響。身後,傳來咣噹一聲響,那扇鐵門被緊緊地關上了,韓大娘子身子微微一顫,卻終是沒有回頭。
皇內,清居殿。
大太監權功將一碗蓮子湯輕輕地放在了趙瑣的案頭,然後垂著頭退到了一邊。
這段時間趙瑣急火攻心,嘴唇之上起了好幾個燎泡。
張超正在趕往陝西,而調兵的命令,也已經發了出去,但出動兵馬,可不僅僅就是一紙命令那麼簡單。人員的調配,糧草的籌集,武器的配備,到了地方上的安置等都是讓人頭大的問題。
偏生蕭禹就是三司使的頭頭,以往他在的時候,軍餉、糧草、物資的籌集,調配,運轉,看起來都顯得很容易,似乎這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但現在,這個人死了之後,三司使似乎就亂了套,整個執行的效率,與過往不可同日而語。三司副使一天之內,被趙瑣痛罵了數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