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興嘿的笑了一聲,“所以咱們這位西部行軍總管給我寫了一封信,直截了當的要我支援荊王趙哲,直差說要是換了別人上位,他這位總管就絕對不會服氣的。”
張超倒吸了一口涼氣。
“你可能還不知道,到現在蘭四新的人,都沒能跨過橫山。”馬興接著道:“蘭四新派去接掌橫山以北那些州府的人,都在橫山之中被狼叼走了。最搞笑的事情,便是蕭長卿盛情邀請蘭四新去興慶府視察,你說蘭四新敢去嗎?”
“這些事情,學士你沒有提起過,蘭四新也從來沒有跟朝廷上奏過啊!”張超不解。
“我是不敢說,怕官家一時來了性子,非要召回蕭長卿,那指不定就會出什麼事。”馬興道:“而且我也還懷有希望,蕭長卿在西北,一是可以向西為國朝擴疆拓土,二是可以對遼國西京道形成極大的威脅,現在河北路上大敗,邊軍折損得七七八八,蕭長卿那邊兒就更重要了。而蘭四新不說嘛,是因為他要遮羞,也不願意讓人說他沒有能力。”
“可是在我看來,官家只怕無意立荊王為東宮太子!”張超肯定地道,作為皇帝的頭號心腹,張超自覺很瞭解官家。
馬興微笑著道:“官家不僅不想立荊王,他也不想立楚王。咱們這位官家,對於權力極為痴迷啊,任何分權的行為,他都深惡痛絕。要不然,羅素何以能做這麼久的首輔?這一回羅素下臺,夏誡進京,官家也是迫於無奈。太尉,我跟你說,用不了多久,夏誡就會與官家鬧生分的。因為夏誡是絕不甘於做一個像羅素那樣的應聲蟲首輔的。”
“也不盡然吧,如果真是如此,夏相公怎麼會召我回去?”張超笑著反問道。
“雖然我不知道這裡頭是為什麼,但絕對有蹊蹺,張太尉,回京之後,你一切要小心啊!”馬興真誠地道:“夏首輔這人,玩起心眼兒來,那是真厲害。”
“多謝學士提點!”張超拱了拱手,在他看來,或者這是馬興對夏誡不滿的一種喧洩,因為據他所知,當初馬興也是有機會回京進東府的,不過馬興回去的話,就是羅頌任首輔了。可不管怎麼說,馬興的確是喪失了一次機會的。
“其實咱們這位官家對於到底立誰,心中並沒有多少成見,或者他還更偏向看重荊王一些。”馬興道:“不過真要等到塵埃落定的話,只怕要咱們這位官家到了最後時刻才行。”
張超聽到這裡,也是恍然大悟:“也正是因為如此,學士才願意上這道奏摺?並以此來安蕭長卿之心?”
“是的。”馬興淡然道:“反正陛下不會把我怎麼樣,現在能收拾河北路的,恐怕一時之間也找不到比我更合適的了。張太尉,這些事情,回京之後,切不可對官家提起,官家現在還是很信任蕭長卿的,莫讓這份信任變成了猜忌,那到時候就是國朝的大麻煩了。”
張超點了點頭。
“學士,你說夏相公調我回去,說是要編練上四軍,是不是也是看到了這一點,所以要急於練兵?這一次我帶來的幾萬禁軍經過歷練,比之從前,還是大大不同的。接下來的幾年之中,他們就會陸續回到汴梁,到時候再以他們為骨幹編練京城禁軍,就不會再像現在這樣頭輕腳重了。”
“強幹弱枝,主旨是不錯的。”馬興點頭道:“京城禁軍當真強大到讓四周膺服的話,也的確會少很多事情。”
“學士,鄭雄此人雖然聲名不顯於外,但此人卻是有真才實學的,不過一直時運不濟而已。這一次他來河北路輔助學士軍事,於他而言,可是一次難得的機遇,此人得學士重用,必然對學士感恩戴德,學士可好生結納於他,有他與王俊兩人輔佐學士,軍事之上,倒是沒有什麼可擔心的,畢竟耶律俊都要來了,短時間內,兩國不會再有大的摩擦。”
“如果不是你的信薦,我還真不知道這個鄭雄有這樣的能力!”馬興笑道,“這是你的推薦之功,我不能掠人之美。”
“我薦了,學士不用,不也是枉然!”張超一笑:“學士,你不讓王俊挑頭,是因為他出身蕭長卿麾下嗎?”
“的確有這樣一層考慮。而且王俊也升得太快了,這於他而言,也不算是什麼好事,壓一壓,以後再用,更加得心應手。”馬興笑道。
“此人在河北多年,經驗是很豐富的。”張超道:“有學士在河北,用不了幾年,河北路上,當再現往日盛景。”
“基本恢復,起碼得十年!”馬興卻是有些傷感,連連搖頭,指著前方不遠處那些塘泊、稻田、大樹的樁子,道:“塘泊可以再挖,田地可以開墾,樹也可以移載,但遼人劫掠而去的那些邊民,卻是再也回不來了。荊王窮十年之力,才培養起來的那些彪悍善戰的邊民,現在都變成了遼人的奴隸。如今邊地百姓,只餘下了不到三成,沒有十年之力,人丁難以恢復舊觀啊!”
兩人都是有些唏噓,任何事情,都是建設困難,毀壞容易。
荊王窮十年之力才做好的事情,只不過短短數月之間,便不復存在。
“遼人狡詐啊,他們願意退回佔領的疆土,少要歲幣,但就是不願意放回這些被劫掠走的邊民,想來就是因為如此了!”張超道:“只可惜,官家更在意疆土,而不在意這些邊民,如果我們強硬一些,情願多給歲幣也要要回這些邊民的話,對以後反而會更好。”
馬興沉默,只是在心中嘆息。
在官家看來,這些邊民的性命,哪裡有他的臉面重要呢!
只是為人臣子,這話,他實在是說不出口。
遠處馬蹄聲聲,數騎飛奔而來。
徑直到了兩人身前不遠處,騎士翻身下馬,小跑到二人跟前,拱手道:“學士,太尉,遼國漆水郡王的車駕,離此已不足五里!”
兩人點了點頭,這一次兩人來到雄州,最主要的一件事情,就是為了迎接遼國的正旦使漆水郡王耶律俊。
一般的正旦使,自然不用勞動這二人一齊出動來此遠迎,但耶律俊此人實在非同凡響。
先不說大宋這一次的大敗,就是拜此人所賜,光是此人在遼國是排第一順位的皇位繼承人,便讓馬興、張超二人不得不重視,在大宋,此人那就是東宮太子一般的地位。當然值得他們二人遠迎數百里。
“真是想不通,這漆水郡王為什麼會選擇在這個時候來我大宋,不是說他們皇帝的身體已經極為虛弱,隨時都有可能駕鶴西歸嗎?”張超不解地道:“要是他在我們大宋的時候,他們的皇帝一命嗚呼了,他遠水不解近渴,搞不好這一輩子就只能呆在我們大宋,再也回不去了。那上京道的耶律喜可是一直視其為仇寇的。”
“真要讓那耶律喜上位了,我會連浮三大白!”馬興卻是興致勃勃:“最好讓張太尉你說中,這耶律俊比耶律喜可難對付多了。一個文能中進士、武能指揮千軍萬馬的契丹皇帝,想想都覺得有些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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