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一早上,從交班的時候開始,神經外科主任冷冽的臉上就像提前進入了深秋一樣,掛了厚厚的一層冷霜。
平素整日裡笑眯眯,活像一個彌勒佛一樣的冷冽,真正發起火來是相當的可怕,這正應了那句話:老實人不發火,發起火來可怕的緊!因此不僅僅是科裡的小護士們,就連幾個醫生,見了都有些膽戰心驚,連忙審視自己這幾日來的工作,生怕這無名之火是衝著自己來的。
一直到交完班,冷冽才淡淡的吩咐了一聲負責排班的何天林:“從今天開始,老張所有的手術交由小田負責,另外,每週四下午的門診也給停了,安排小田去!”
說完,冷冽就面無表情的走了。
眾人愕然之下,這才發現,一向準時,幾乎從不遲到的張璐今天居然沒有參與早交班!
屋裡的氣氛頓時變得怪異了起來,眾人小聲討論了一番之後,沒有什麼結果,就紛紛的散去了。
見大家頗有些人心惶惶的意思,田路也只好無奈的搖了搖頭。
冷冽的心情確實可以理解。
今天早上,張璐最早一個到了科裡,等到冷冽一來就把他拉進主任辦公室,嘀咕了好一會兒才出來。自那以後,冷冽的一張臉就一直保持著陰沉的狀態。
張璐雖然一輩子沒有在學術上有什麼大的成績,而且因為年紀大了的緣故,對新術式得到接受能力也較弱,但是常規手術的技術還是相當不錯的,在科室裡也屬於骨幹力量之一。在神經外科人手本來就不多的情況,驟然說不能再上班了,對冷冽的打擊確實是比較大。
更何況,二三十年的同事下來,冷冽和張璐的交情和他人自然是不同的。
“想必緩過神來,冷老師就會宣佈張璐不能繼續上班的訊息吧!”
田路心裡暗暗的想道。
提前一週進入狀態,對田路的影響並不大。附二院神經外科的門診病人不多,一年平均下來,每天連二十個都不到,同一時間只有一名醫師出門診,田路頂替張璐的話,是在週五的下午,時間非常的不錯。而且因為張璐提前打了招呼的緣故,這幾天也沒有給他安排手術,所以今天田路左右無事,看了一會兒病歷之後,乾脆就直接去了手術室,觀摩冷冽的手術。
說起來,來神經外科的這段時間,田路已經看了冷冽的三臺手術,兩臺腦腫瘤,一臺高頸段髓內腫瘤,做得都相當的漂亮,倒是其他幾位醫師雖然也有完成較高難度手術的,但是質量明顯就沒法比了,至少田路看了張傑的一臺動脈瘤手術,就覺得對方有些畏首畏尾的,很不乾脆。
冷冽今天做得是一臺大腦半球神經膠質瘤切除術,田路到的時候,術前準備剛剛結束,冷冽也才站上手術檯。
片刻之後,田路的眉頭又不由得皺了起來。
看得出來,冷冽今天的情緒明顯有些不對,眉角一直緊鎖,精神也有些不濟,看來早上的事情對他的影響肯定不小!
不過當冷冽開始給病人擺放體位,安置頭架固定的時候,田路的一顆心又放下了。果然不愧是幾十年的老醫生,一旦要正式開始手術,冷冽的注意力明顯集中起來,拋開了所有的雜念。
手術並不複雜,但是田路看的依舊很認真。
從面板切開,到骨瓣開顱、懸吊硬腦膜,再到硬腦膜切開,看的出來,冷冽的基本功異常的紮實,動作快速而有效,比起有系統幫助的田路也不逞多讓。畢竟從業數十年,同樣的手術冷冽可能已經做過上百例了。
今天這例患者的腫瘤很明顯,也沒有囊變,加上位置也不錯,與腦組織的界限非常清晰,冷冽很順利的完成了切除工作。
縫合完硬腦膜,骨瓣復位,固定之後,手術的關鍵步驟算是完成了,田路心裡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冷冽的精神明顯也放鬆了下來,把剩下的工作交給助手錢躍來完成,自己則是到一旁休息了。
等到手術結束,送走病人,從手術室裡出來的時候,冷冽這才發現了一直站在外面的田路。
“聽老張說,是你發現了他的病?”
見左右無人,冷冽猶豫了一下,走過來低聲的問道。
點了點頭,田路道:“是的,我也是偶然看到,所以問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