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師大學醫學院第二附屬醫院,神經外科。
從手術檯上下來,處理完病人,冷冽坐在自己主任辦公室的椅子上,渾身那種麻麻脹脹的痠痛感,讓他一根手指頭都懶得動上一動了。
“歲數不饒人啊!”
冷冽心中不由得感嘆道。
確實,冷冽今年已經五十七歲了,雖然因為保養得好,望去也就五十歲左右的樣子,但是隻有他自己知道,無論是體力還是精力,他都已經大不如前了。這一點很明顯的體現在手術檯上:想當初,一個手術六七個小時還不跟玩兒似的?
在辦公室休息了一陣子,門突然從外面開啟了。
能不敲門就進來的人不多,冷冽抬眼一瞧,果然,在兒科工作的妻子崔莫君,穿著一身便裝走了進來,笑著問道:“聽小劉說你的手術完了,還有事兒嗎?沒事兒的話一起回家吧。”
“不了。”
冷冽猶豫了一下,搖了搖頭道:“你先回去吧,今天時間還早,我想找幾篇文章看看。”
這幾年來,神經外科技術的發展越來越快,冷冽一邊要堅持做手術,一邊還要不斷的去學些接納新的知識,辛苦的很。不過畢竟時間有限,閱讀期刊是他不多的選擇之一。
對丈夫極為了解的崔莫君抿嘴一笑,走過來輕聲道:“你忘了,今天小燕他們回來,咱們還是早點兒回去吧。”
“哦,對啊!”
冷冽一臉恍然大悟狀,拍了拍自己的腦門兒,有些懊惱的說道:“你要是不說我差點兒就忘了!這可是咱家的頭等大事,是要早些回去才是!”
女兒一家子今天從國外回來探親,他這個當老爸是應該早些回去準備準備。
看著冷冽疲憊的起來收拾東西,崔莫君有些心疼的勸道:“以後這種大手術不能交給小劉他們去做嗎?你過兩年就要退的人了,又不打算返聘接著幹,這麼拼命幹嘛?”
“交給他們我不放心啊!”
冷冽搖了搖頭嘆道:“那幾個小子火候還差的遠著呢!上週那例垂體瘤手術,鼻中隔給人弄破了不說,最後就連入路都沒有找到,你說,交給他們我怎麼放心的下!”
說起此事,冷冽嘆息連連,心中對自己上任以來的進人政策真是悔之莫及了。
作為一個大醫院裡的小科室,二院的神經外科一直都在京都各大醫院的夾縫中求著生存。當初老主任趙華就是靠著一己之力,在微創手術方面做出了成績,總算是勉強佔得了一席之地。但是趙主任退了之後,二院神經外科一時間沒有了領軍人物,而繼任的冷冽自知雖然手術做得還算不錯,在學術上卻很難有什麼大的建樹。
為了能讓神經外科繼續發展下去,冷冽費盡了心思,在全國幾大院校中搜羅著優秀的博士生,尤其是那些學術論文出色的博士生,以期望能夠組建一支小而精幹的隊伍,繼續延續往日的成就。他甚至還希望這些天賦出眾的年輕人們能夠更上一層樓,把二院的神經外科做大做強!
但是十年來的成績表明,冷冽錯了。
神經外科,終究是一個對實際動手能力要求異常高的臨床專業!
學術做得好,並不意味著手術就一定做得好,尤其是招的這幾個博士生,寫起論文來一個賽一個的在行,但是到了臨床上以後,手術卻是很難做得盡如人意!
如果這些人去了京都醫科大學附一那樣的醫院,他們的神經外科規模大,歷史久,自然有著一整套成熟的培養體系,可以用幾年的時間來彌補這些短板。事實上,冷冽也曾送他們去其他醫院的神經外科短期進修過,但是往往收效甚微,畢竟想要培養一個成熟的神經外科醫師,所需要的時間實在是太長了。
冷冽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些曾經被寄予厚望的年輕人,或者失望離開,或者是一天天的變得平庸下去。
兩個主任醫師,兩個副主任醫師,還有三個主治醫師,附二院的神經外科依舊是這樣一個小小的規模。一想到老主任幾年前離去時失望的眼神,冷冽就覺得心頭憋得慌。。。。。。
“想什麼呢?趕緊收拾東西走吧,這會兒路上恐怕已經堵得厲害了。”
見丈夫有些失神,崔莫君有些心急的催促道。京都的堵車全國知名,尤其是早晚高峰時間段,早走十分鐘和晚走十分鐘的差別非常的大,一想到晚上就要到家的女兒一家子,崔莫君的一顆心早就飛到菜市場去了。
“哦,我這就收拾。”
搖了搖頭,把有些失落的情緒驅趕出腦海,冷冽想了一想後笑道:“要不乾脆今天坐地鐵回去好了,擠是擠了點兒,可勝在不會耽誤時間。”
“行啊。”
崔莫君回答的極為乾脆,為了不耽誤給女兒一家做飯,她倒是不介意擠上一擠。
“叮鈴鈴。。。。。。”
就在此時,冷冽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拿出手機瞟了一眼,是個不認識的電話號碼,冷冽隨手按了拒絕鍵,重新把手機放回了口袋裡。作為一名醫生,而且是一個科室的主任,冷冽的電話總是處在一個很繁忙的狀態,每天找上門來的人數不勝數。有託關係看病的,有藥代請吃飯的,還有那些醫學傳媒或者諮詢公司。。。。。。
一般情況下,冷冽都會接聽對方的來電,但是有三種情況下他是肯定不接的。一是在臺上做手術的時候,二是出門診的時候,三就是下班之後有重要事情的時候。
今天還什麼事情能大過女兒回家的?
收拾完東西,拿起自己的皮包,冷冽和妻子正要出門,手機忽然又響了。只不過這一次不是來電的鈴聲,而是簡訊的提示音。
走出辦公室,一邊用鑰匙鎖著房門,冷冽一邊又掏出了手機,漫不經心的看了一眼簡訊的內容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