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很難解釋的問題。
穀梁帶兵打仗的本事更在裴越之上,雖然他被周人稱為谷閻王,但他在戰場上素來謹慎縝密,不可能出現這種最低階的錯誤。莫說他和裴越,大梁十三座大營隨便挑出來一位主帥,都幹不出將中軍直接暴露在敵人視野中的愚蠢舉動,更遑論讓對方一支騎兵輕易衝陣。
裴越沒有催促,反而平靜地說道:“陛下,臣忽然想起一個故事。”
“哦?”劉賢微微挑眉道:“什麼故事?”
“那是發生在臣自己身上的故事。”
裴越不疾不徐地開啟話匣子,悠悠道:“兩年前臣奉先帝旨意去往南周迎親,剛到建安城便遭遇一群紈絝子弟挑釁。臣當然不能讓大梁蒙羞,便親自提刀將那些紈絝打退,沒想到最後出現一位高手,以切磋之名行刺殺之舉,臣險些便折在他的手裡。”
“竟有此事?”劉賢眉頭微皺。
裴越灑然一笑道:“事後南周朝廷告訴臣,這殺手來自大梁,乃是當時二皇子的心腹死士。”
劉賢眼神一凝,他隱約猜到裴越提起這樁往事的用意。
然而裴越卻繼續說道:“臣當然不相信這等漏洞百出的挑撥,故而一直沒有提過。後來臣去參加南朝最知名的東林文會,在那裡遭遇方謝曉之子方雲虎的襲擊,臣親手殺了方雲虎。本以為事情能夠告一段落,沒想到在返回建安城後,居然又遭遇一場刺殺。”
他定定地望著劉賢,輕嘆道:“這場刺殺的幕後主使名叫藍知秋,他是原雄武侯藍宇的親侄兒。”
劉賢的面色略顯難堪,緩緩道:“是朝廷虧欠了裴卿。”
裴越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沉聲道:“藍宇被判了斬立決,藍知秋如今還在渝州的十萬大山裡流放,當日那些刺客也都死在臣的手裡,倒也談不上虧欠。從開平三年臣入橫斷山剿匪,到這次僥倖立下滅國之功,臣已經記不清多少次遭遇來自背後的冷箭。”
他頓了一頓,面色逐漸冷肅:“方才陛下問臣,當初在西境知道年敘是陛下派來的刺客後,是否心裡懷有怨恨,臣的回答並非虛言偽飾。但臣生而為人,自然就有七情六慾和愛恨之心,一件往事可以忘懷,不代表類似的事情再三發生,臣還能坦然接受。”
劉賢微微頷首。
登基一年以來他久經歷練,當然能明白裴越這番話的深意。
這位年輕的國公既是表明怨望,也是一種試探。
他想知道劉賢是否還像以前那樣坦誠,雖說從臣子的角度來看這是大不敬的舉動,但劉賢此刻心中並無怒意,而且他承認如今的裴越擁有做出這種試探的資格。
片刻過後,劉賢沉靜地說道:“根據朕掌握的訊息來看,當時那支騎兵之所以能突入中軍,是因為南安侯蘇武率領的京軍西營出現疏忽,沒有守住邊緣陣地,讓西吳騎兵撕開了一道口子。”
這一刻裴越的表情頗為複雜。
有些欣慰,又有幾分惘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