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徽言沉默片刻,對管家說道:“都下去,不要讓任何人過來打擾。”
“是,老爺。”管家連忙帶著丫鬟們離去。
徐徽言指著一旁的交椅道:“坐下說。”
徐初容微微點頭,打量著桌上簡樸的飯菜,柔聲道:“爹爹先用飯罷。”
徐徽言不答,轉身親自倒了一杯熱茶放在徐初容面前。
“謝謝爹爹。”
“方雲天在天滄江北岸失手,被裴越領兵擒下,這件事你是否知道?”
“女兒知道,其實在他領兵踏上樑國疆土的時候,女兒便料到他會有這樣的下場。尤其是梁軍接連大敗之後,女兒愈發堅信這一點,因為裴越會取代蕭瑾成為邊軍主帥,他肯定不會放過鎮國公的長子。”
徐徽言眉頭微皺,這一刻他不禁想起去年那次和席思道的密談。
裴越確有足夠的誠意,但他為了整個家族著想,終究還是拒絕了對方的請求,還將自己的女兒陷於不義的境地。
海上之戰與江陰之戰先後落敗,緊接著平江陷落,徐徽言已經嗅到了一絲極其危險的味道。
然而事已至此,人力難以挽回。
他望著徐初容明亮的眼眸,喟然道:“初容,如果裴越想要為父的首級,為父壓根不會猶豫,但他要的是清河徐氏的千年基業。”
徐初容鄭重地道:“爹爹,史書之上並無萬世不易的王朝,千秋萬代只是幻想。清河徐氏傳承千年,早已青史留名,任誰都無法抹去。裴越並非嗜殺之人,北梁境內也有廬陵韓氏和江北傅氏,只要徐家願意聽從他的安排改革自身,定然不會消弭于吉光片羽之中。”
她神情複雜地嘆了一聲,搖頭道:“其實一直以來看不透的人是爹爹您。”
徐徽言雙眼微眯。
徐初容道:“因此女兒只能瞞著爹爹,儘早為清河徐氏下定決心。”
徐徽言肅然道:“你想說甚麼?”
徐初容看向窗外春日的陽光,嘴角勾起一個淺淺的弧度。
“父親!父親!”
外面忽然響起徐熙倉皇的聲音,平日裡氣度沉穩的徐家三公子踉踉蹌蹌地跑進來,面色已然一片蒼白。
他先是看見已經失蹤數月的妹妹,剎那間呆滯無語,直到徐徽言喊了一聲,他才彷彿回過魂來,驚恐地說道:“父親,城內出現大批叛軍,此刻已經攻入皇宮!”
徐徽言霍然起身。
廳內氣氛宛若降到冰點。
徐初容不慌不忙地起身,先是朝著徐熙福禮道:“見過三哥。”
徐熙訥訥道:“小妹,你……你怎麼……”
徐初容莞爾一笑,然後轉身面向徐徽言道:“爹爹,這便是女兒的決心。”
徐徽言臉色鐵青,猛地拍桌道:“你這是要陷清河徐氏於死無葬身之地!”
“爹爹莫急。”
徐初容神色平靜,悠悠道:“且聽女兒說完。此番舉事以清河徐氏為首,還有吳倉淩氏、平陵賈氏、休河吳氏、古林祁氏等十七個世家大族,另有平城侯府、連成侯府、陽沐侯府、定海伯府等九家勳貴府第,以及朝中牛、郭、荀、上官等十一位大人。”
她每說出一個名字,徐徽言心頭便遭受重重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