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公端點了點頭,淡然道:“如此最好。”
……
兩儀殿,偏殿。
裴越邁著平穩的步伐走入大梁的權力核心層,在一眾大臣暗中的注視下來到御前,從容地行禮道:“臣裴越,參見陛下。”
韓公端亦隨後入內行禮。
劉賢望著裴越面無表情的神態,語氣顯得略微急促:“免禮。”
滿殿諸公默然無語。
劉賢清了清嗓子,緩緩道:“今日都中忽有大量言紙出現,直指裴卿的身世問題。朕方才與眾卿家計議之後,決定先問問衛國公,那言紙上所寫之事是否屬實?”
這段時間以來,劉賢的表現大體上還算過關,沒有對朝政隨意指手畫腳,仍舊處於謙遜的學習狀態之中。軍務由兩位軍機草擬意見,偶爾裴越也會發表看法,朝政則完全是由洛庭和韓公端決斷,劉賢絕大多數時候都只負責最後用印這道程式。
一些文官對此大加讚賞,彷彿這便是他們理想中的聖賢之君。
但是此刻殿內所有重臣都清楚,隨著時間的推移,新君對於權力的慾望會越來越深,斷然無法接受自己只是一個坐在龍椅上的擺設。
眼下這件事究竟會朝著哪個方向發展,大部分人心中都沒有底,因此劉賢直截了當地問出來之後,他們不禁略有些緊張地看向那位衛國公。
裴越迎著劉賢複雜的目光,微微眯眼道:“陛下,臣竟不知區區一樁謠言竟然惹得滿朝不安,實在是……令臣有些失望。”
這句話一出口,很多人心裡暗呼要糟。
洛庭皺眉望著裴越,以他對這個年輕人的瞭解,應該不至於如此魯莽,難道說前段時間的春風得意真的讓他心境大變?
不應該啊……
在裴越進入殿內的時候,劉賢的表情並不沉鬱,反而顯露出幾分期待,想來他希望裴越能像當初對待自己的父皇那般,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然而裴越雖然點明所謂的身世隱秘是謠言,重點卻在指責朝廷對他的不信任。
哪怕他僅僅登基數月,也知道這叫做怨望。
在諸多朝臣看來,皇帝陛下的神情幾乎是陡然間冷肅。
襄城侯蕭瑾冷聲道:“衛國公,方才御史大夫已經向陛下坦承當年確有其事,祁陽長公主那一脈傳了下來。如今尚不能確認的是,你究竟是否小郡主的後代。陛下身為大梁天子,難道連臣子的身份都不能確認?朝堂之上君臣有別,爾豈能如此放肆御前失儀?”
裴越不以為意地淡淡一笑,然後看著對方說道:“右軍機戎馬半生,當知從古到今用間之術不擇手段,緣何會相信此等謠言?若說擔憂世人悠悠之口,我與你不同,堅信大梁百姓不會被這種荒謬的言論矇騙。”
他撣了撣衣袖,淡漠地道:“這不過是敵國奸細的誣陷,想不到袞袞諸公竟然還要反覆琢磨,究竟有何琢磨之處?今日他們可以誣陷我是天家血脈,明日便可謊稱你襄城侯是西吳皇族子弟,難道往後大梁朝堂什麼都不做,成日裡滴血認親?”
蕭瑾面色愈發冷峻。
裴越依舊盯著他,沉聲道:“襄城侯若是嫌我在軍中礙眼,大可直言相告,何必這般費心籌謀?”
殿內針落可聞,眾人眼前仿若出現一個看不見底的萬丈深淵。
往前一步,便是粉身碎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