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今日那些言紙出現,洛庭心裡的疑問豁然開解。
祁陽長公主對谷家有恩,當年她視穀梁為幼弟時常提點教導,因此穀梁才會盡一切可能幫助裴越,這便是他最初的想法,只為報恩二字。
至於後來裴越表現得越來越好,那與此事的因果無關。
定國公裴貞想必也是因為祁陽長公主的緣故,將那位命運坎坷的小郡主僅存的血脈保全下來,養在裴戎名下。
這裡面還有一些細節模糊不清,洛庭暫時想不通透,不過這並不重要,現在已經大概確定那些言紙上的內容的真實性,而且從周圍諸位重臣的表情來看,顯然他們也隱約抱著類似的想法。
關鍵在於要如何處理這個秘密被公之於眾帶來的影響。訦
裴越是裴貞之孫還是祁陽後人,這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
裴貞功勳卓著不假,可他到底只是臣子,君臣之別猶如天塹。然而當年祁陽長公主因為太宗皇帝的信任與偏愛,兼之自身能力不凡,在太宗朝後期手握朝廷實權,甚至壓過在太宗駕崩前二年才被立為太子的中宗皇帝。
換而言之,祁陽是極有可能成為女帝的天之嬌女,退一步說她若真的想奪權,解決掉親弟弟中宗皇帝之後垂簾聽政也非不可能。
倘若裴越真是她的後人,這裡面值得琢磨的深意便很耐人尋味。
洛庭越想越覺得棘手,神情無比凝重。
便在此時,劉賢轉頭看向內監侯玉,沉聲打破殿內令人難以呼吸的沉默:“發下去。”
在群臣的注視中,侯玉從袖中取出一疊紙,然後走下御階給每位大臣發了一張。訦
這便是今日在京都鬧得沸沸揚揚的言紙。
洛庭眉頭緊皺,不知新君此舉何意。
從侯玉手裡接過一張言紙後,他低頭匆匆掃了一眼,不禁面色微變。
紙上的詞句平實易懂,且無任何蠱惑人心的修飾之語,只將往事一五一十道來。
祁陽長公主過世之後,她還有一名幼女存活,但或許是因為登基前的日子過於苦悶,中宗皇帝只想將那個帶給他無盡屈辱的長姐留下的痕跡全部抹除。為了保全小郡主的性命,當時尚在世的第一代定國公裴元被時任翰林學士的黃仁泰說動,以及數位骨鯁大臣的配合下,終於讓小郡主躲過中宗皇帝的屠刀。
建平二十年,即中宗駕崩前兩年,小郡主與一位名叫凌平的讀書人喜結連理。
二十一年歲末,小郡主懷有身孕。訦
永寧元年夏末秋初,小郡主誕下一子,只可惜後來被那場大火殃及,就此香消玉殞。
那個襁褓中的嬰兒被裴貞救走,帶回府中養在裴戎名下,便是如今的大梁衛國公裴越。
洛庭喟嘆一聲,這上面的記載十分翔實,而且與後來發生的那些事可以對上號,只要對朝廷舊聞稍有了解的人,恐怕都會相信言紙上的內容。
然而——
洛庭上前兩步抬頭望著劉賢,目光中隱有勸誡和懇求,緩緩道:“陛下,這張言紙上的內容看似有跡可循,實則根本經不起推敲。臣以為,此乃敵國奸細編造的謠言,只為擾亂大梁臣民之心,故此,朝廷理應正本清源,不可容忍此等謠言繼續流傳。”
劉賢默然不語。
緊接著另一位大臣站了出來,緩步來到洛庭的身旁。訦
其人身段頎長氣質儒雅,正是襄城侯蕭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