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皇帝欲言又止的神態,吳太后溫和地道:“皇兒莫非認為哀家做得不妥當?”
劉賢連忙起身道:“兒臣不敢。”
吳太后抬手示意他坐下,緩緩道:“你如今已是皇帝,倒也不必如此小意。哀家知道你與裴越互為知己,你將其視作可以扶保江山的股肱之臣,他將你當成可以託付身家性命的有為明君。若是你們能成就一段君臣相諧的佳話,哀家高興都來不及,又怎會從中作梗呢?”
劉賢點頭道:“母后,兒臣知道權臣二字的危害,但裴越這些年已經無數次證明自己。兒臣覺著,如果再像……再處處提防咄咄相逼,不僅會讓裴越走上歧路,也會寒了滿朝文武的心。”
聽到他話語中的停頓,吳太后眼神微微一黯,隨即輕嘆道:“哀家當然明白你的心思。只不過,天家行事自有章法,太史臺閣和鑾儀衛本就有監督百官的職責,裴越又豈能例外?再者,讓他知道你在關注他,也好過不聞不問任由野心生長。提防不是一件壞事,對你和他都能起到警醒的作用,畢竟人心易變吶。”
劉賢不由得垂首道:“母后,兒臣明白了。”
吳太后繼續提點道:“哀家相信你的眼光,也相信裴越的忠心,但這與哀家讓陳安看著他並不矛盾。若不然的話,皇兒為何不裁撤御史臺,莫非你信不過朝堂諸公?”
劉賢汗顏道:“母后教訓的是,這是防患於未然之道。”
吳太后並未繼續教訓下去,只悠悠道:“哀家若信不過裴越,又怎會將那本《論書》的第三冊交給他。此外,哀家允許你為裴越加封國公之爵,還讓他進了西府參贊軍機,也未曾收回他手裡的軍權。若非相信你和他,哀家定然不會點頭。”
劉賢略顯不解地道:“母后,兒臣其實有些想不明白,原本以為母后不會答應這些給裴越的賞賜。”
吳太后微微一笑,轉頭看向周遭的女官們。
眾人屏氣凝神,乖巧地邁著輕緩的步子退出殿外。
吳太后隨後輕聲道:“皇兒可知,裴越與王平章最大的區別是什麼?或者說,他的致命缺陷為何?”
劉賢聞言不禁陷入沉思之中。
在他看來,裴越雖然還很年輕,但已經稱得上接近完美的臣子。
能文能武又不忌憚使用陰謀詭計,關鍵還對自己和朝廷忠心耿耿。
思來想去,他試探性地道:“裴越極重情義,不論是他府中的親眷,還是這些年追隨他的人,他都非常重視。當年定國府長女僅僅是因為對他偶有關懷,他便視其為恩人,甚至不惜因為她的婚事觸怒先皇。若說缺陷的話,這應該算是比較重要的一點。”
吳太后搖搖頭道:“你錯了,裴越既多情又絕情,你若想用那些人的性命來威脅,他定然會扭頭就走,然後想盡一切辦法為死去的人復仇。過往這些年的諸多事例早已證明,裴越敢於冒險,卻不會愚蠢地任人宰割。所以說,你還是不夠了解自己的臣子。”
劉賢想了想,終究還是認可這個判斷,隨即畢恭畢敬地道:“請母后示下。”
吳太后鳳眸微眯,緩緩道:“裴越最大的弱點便是他自己。”
“他自己?”
劉賢眉頭微皺,不太明白這句話裡藏著怎樣的深意。
裴越怎會變成一個弱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