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思良久後,王九玄斟酌道:“祖父,沈默雲會不會發現當年那件事的蹊蹺?”
王平章從容地搖頭道:“你覺得他會去質問陛下嗎?你不瞭解沈默雲,其人看似深不可測,實則與裴越極其相似,本質上都是那種偏執倔強的性情。雖然陛下將宮中經營得固若金湯,但並非只有沈默雲在宮中藏著眼線,老夫也有一些安排。刺駕弒君做不到,打探一些訊息倒也不難。”
王九玄頷首道:“如此甚好,孫兒只是擔心沈默雲臨陣倒戈。”
王平章微笑道:“我怎會將所有希望寄託在他身上,你不必太過擔心。再者,如果沈默雲沒有懷疑過陛下,他為何要在十三年前將齊徽送入宮中?”
十四年前,沈默雲的獨子沈文德意外身亡。
王九玄想起這件事,恍然道:“原來沈默雲早就猜到他的兒子不是死於意外。”
王平章悠悠道:“他畢竟是太史臺閣的主官,當初在裴貞手下也是做類似的事情,半輩子浸淫於陰謀算計之中,天然便具備一些直覺。只是他顯然想不到,老夫親自出手自然能做得天衣無縫,連陛下都被矇騙其中。”
王九玄雖然之前聽他說起過這件事,此刻依舊覺得無比震驚。
那可是長達十四年的謀局,誰能想到自己的祖父當年一記落子竟然可以影響到今日之局勢?
一念及此,他不禁好奇地問道:“祖父,您為何要這樣做?”
王平章眼中飄過一抹凌厲的殺意,緩緩道:“因為我們這位陛下絕情冷血,但凡有可能阻礙他的人,無論當年的情義有多深厚,他都會殺之而後快。”
他扭頭望著王九玄,語調中略帶幾分悲涼:“雖然老夫與裴貞鬥了半輩子從未服氣過,卻也不得不承認,他在某種意義上稱得上完人,也難怪席思道那樣的怪才矢志追隨。就是這樣一個人,卻被我們的陛下逼得假死脫身,連落葉歸根都是奢望。”
他搖頭笑了笑,悵然道:“一代完人,身死他鄉,只落得一個荒野上的衣冠冢,供後人憑弔。”
王九玄終於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仁宣三年,裴貞病逝於虎城,開平帝當著滿朝大臣痛呼國失干城,追封其為定國公。
仁宣四年冬天,沈文德命喪京都,年僅十九歲。
開平六年冬天,王平章與沈默雲密會於西城某座民宅之內。
王平章沉聲道:“陛下心思深沉,所以才弄出鑾儀衛制衡太史臺閣,但是老夫比誰都清楚,如果將來真有動手的那一天,沈默雲的立場至關重要。換而言之,沈文德一死,陛下會更信任他,但是陛下的嫌疑也遠遠多過老夫。沈默雲將齊徽的身份告知老夫,便是表明他的態度,也是這條線能夠順利推行下去的關鍵。”
他緩緩站起身來,伸出蒼老的手掌輕拍王九玄的肩頭,目光幽深地道:“老夫希望你能牢牢記住所有的細節,王家的未來終究要落在你身上。”
王九玄躬身垂首道:“祖父放心,孫兒必當竭盡全力。”
王平章微微一笑,略顯疲憊地道:“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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