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知道大皇子已經成為太子,意味著將來吳貴妃會順理成章變成一宮太后,他們這些宮人自然也算得上雞犬升天。只不過吳貴妃御下極嚴,再加上還沒有完成最後的儀式,所以他們不敢太過外露,只能在心中暗自竊喜。
吳貴妃並未像有些人想象得那般喜不自勝,尤其是看著此刻劉賢跪在堂下一臉執拗的神情,她那雙明媚的眼眸中不禁帶著幾分憂色。
正殿之中並無旁人。
開平帝將潔白如玉的三足茶盞放在桌案上,面無表情地問道:“你是朕的大皇子,這些話為何不敢在朝臣當面說?”
劉賢微微一怔,心想這些話能在朝臣面前說?
他不知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只能繼續硬著頭皮說道:“父皇,延平會獵在京郊舉行,聖駕不能輕易離京啊。”
言下之意顯然是擔心四皇子之舊事重演。
開平帝卻淡淡道:“遮遮掩掩豈是大梁儲君之風姿,有話直說便是。”
如果放在以前,吳貴妃此時多半會出言轉圜,但是正如開平帝所言,劉賢已是朝野上下認可並接受的太子,總不能時時刻刻還得別人攙扶前行。
劉賢心中一橫,直白地說道:“父皇,魏國公城府深沉心思狠辣,今日怕是以退為進之策。兒臣知道父皇不願不教而誅,在削弱軍中門閥的問題上一貫徐徐圖之,正因如此才不能給王平章絲毫機會。只要父皇安居宮中,徹底解決王家的勢力只是時間早晚的區別。再者,如今裴越不在都中,有些人恐怕行事更無忌憚……”
開平帝生生被他氣笑了,轉頭望著吳貴妃道:“聽聽,裴越那傢伙不在京都,朕的安危都沒有保障。旁人這樣想倒也罷了,連朕認定的太子都是如此。”
吳貴妃微笑道:“陛下,終究是因為裴越忠心耿耿,賢兒才會這般想。陛下先前對臣妾說過,裴越不願去北疆,連軍功都不要,可見心思都放在陛下身上呢。”
開平帝一般情況下都會顧及她的顏面,尤其是在劉賢面前,便微微頷首然後對劉賢說道:“此事不必再議,王平章為國效命四十餘載,朕總要給他一個圓滿的退場,免得那起子小人在背後罵朕刻薄寡恩。”
或許是劉賢的純孝之心令開平帝有所觸動,他頗為罕見地直言道:“將欲取之必先予之,朕讓王平章風風光光地在京營將士面前謝幕,將來清算王家一系的武勳才不會引起動盪,因為朕已經仁至義盡,一切是他咎由自取,明白了嗎?至於朕之安危,即便拋開京軍三營不論,有禁軍和京都守備師在,誰能翻了這片天?”
劉賢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但是歷來言語模糊的父皇說到這個地步,已經由不得他繼續爭辯下去,只能伏首道:“兒臣明白了。”
開平帝緩緩道:“冊立大典過後,你的婚事便要提上日程,朕今日當著伱母妃的面再問一次,你是否確定要娶那位南朝公主?”
劉賢略顯緊張地點頭道:“父皇,母妃,兒臣跟清河見過數次,答應了會娶她。”
開平帝與吳貴妃對視一眼,而後微微一笑道:“朕知道了,你退下罷。”
“是,兒臣告退。”
劉賢不明所以,暈暈乎乎地退下,走到殿外被清風一吹,腦海中情不自禁地浮現裴越的身影,聽說他在雲州邊城一戰斬殺蠻人過千,依舊如往常那般驍勇善戰。
近來都中看似波瀾不驚,可他總覺得這種平靜猶如滾水沸騰之前的假象。
要是裴越還在都中就好了,想來他肯定能發現一些端倪。
劉賢忽地自嘲笑笑,如今自己已是太子,總不能還像以前那樣事事依賴旁人。
恢弘巍峨的皇城之中,他的身姿挺拔如松,周遭宮人無不垂首低眉。
漸有君王之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