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角餘光瞥到王平章走來,羅煥章朝穀梁行禮之後轉身便走,顯然對於王平章將他麾下武將牽扯進朝爭之中有些不滿。
這一幕落在很多重臣的眼裡,不禁暗暗有了計較。
自從開平帝登基以來,除了裴越這個異類之外,甚少會有武勳敢於無視王平章的威儀。
王平章恍若未覺,與穀梁頷首致意之後,面色平靜地走下殿前長階。
……
魏國公府,八桂堂上。
王九玄親自捧著一碗參茶送到王平章手中,平靜地說道:「祖父,李訾這段時間不斷內查禁軍,已經將孫兒的親信悉數調離,除了少部分進入京都守備師中擔任無關緊要的職務,餘者盡皆調入西營。」
河間侯李訾乃是開平帝潛邸時期的心腹,十餘年來一直待在禁軍,七年前擢為禁軍主帥之後便沒有挪過位置,堪稱皇帝極其信任的忠犬。這些年他一直不曾顯山露水,很多人似乎已經忘卻他的存在,但是對於八桂堂上這對祖孫而言,李訾是他們時常提到的名字,僅次於京都守備師主帥襄城侯蕭瑾。
王平章飲了一口參茶,意味深長地道:「你可知道陛下為何不動這些人,反而將他們送去西營?」
眾所周知,京軍西營乃是王平章的地盤,二十餘年不遺餘力的培養,這裡早就如同鐵桶一般牢不可破。
王九玄沉吟道:「陛下是想逼迫祖父出手,然後一網打盡。」
王平章微笑道:「那我們怎能違逆聖意?延平會獵預計會在五月中旬舉行,在此之前我們還有幾件事要做。」
王九玄躬身道:「請祖父吩咐。」
王平章將湯碗放下,不慌不忙地說道:「與那位親王殿下的聯絡由老夫親自來操持,這段時間你將主要精力放在北營那人身上。如今裴越遠赴北疆,北營群龍無首,秦家那小子不堪大用,正好讓他們當先舉旗,這樣才能掩蓋我們的真實目的。」
王九玄頷首道:「孫兒明白。」
王平章又道:「沈默雲前日派人送來密信,言及由陳家後人完成最後一步,老夫深以為然,這件事交給那女子來做更合適。」
王九玄沉思片刻,謹慎地說道:「祖父,沈默雲未必可信。」
王平章讚許地望著他,悠悠道:「陛下想要將心懷不軌者一網打盡,在這個過程中必然要藉助太史臺閣的力量,僅僅依靠現在的鑾儀衛還不夠。多說必錯多言必失,沈默雲要欺瞞老夫也沒那麼容易,再者老夫也不會將所有希望都寄託在他身上。」
王九玄點了點頭,然後略顯不解地問道:「祖父,今日為何不趁勢將穀梁逼離西府?」
他當然知道南營那位副指揮使梁世濤早就是王平章的人,像這樣的棋子不在少數,都督府若是徹查下去,自然能找到他給穀梁送銀子的證據。
王平章漠然地望著窗外,緩緩道:「穀梁暫時還不能離開,因為陛下在猜老夫的心思,真假難辨正奇相合,方為用兵之道。九玄,那些材料你是否準備妥當?」
王九玄應道:「已經準備好了。祖父,當真要將這些東西送出去?」
王平章神色複雜地笑了笑,點頭道:「送出去罷,讓那些人可以名正言順地彈劾老夫。老夫很想知道陛下會怎樣抉擇,倘若他能止步於此,老夫也不一定要走上弒君之路。」
王九玄輕輕一嘆,他相信祖父此言出自真心,畢竟王家面對的是一位大權在握的強勢君王。
只是局勢發展到如今這個境地,誰能輕易抽身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