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江針鋒相對地道:“徐大人,敢問開平五年西吳大軍進犯靈州邊境,當時負責支援的是西營還是北營?”
徐壽沉著地應道:“西吳盡起數十萬大軍,陛下命北營先行支援,西營隨後待命,這便是本官所言之特殊情況。如今蠻人雖然殘暴兇狠,終究只有數千兵力,難道曲侯爺認為需要調動京軍兩營十萬大軍北上?”
若論戰場放對,曲江一槍就可以了結徐壽的性命,但是在御書房中唇槍舌戰,他顯然不是對手。所幸他是憑著真本事爬上來的人物,倒也不至於在御前失態,當即話鋒一轉道:“徐大人所言確有道理,但是當初陛下提出輪轉之策,本就是為了保持京軍各營的實力。西境之戰和南境戰事,藏鋒衛打得漂亮,但也勞心費力損失不小,理應繼續休整以待來日,故此。”
他轉而望著開平帝,誠懇地道:“陛下,臣願親自率領一衛騎兵和一衛步卒北上,若不能剿滅蠻人,臣願以死謝罪!”
開平帝微微動容,頷首道:“愛卿不愧為朕之虎賁。”
然而這時一直沉默的穀梁卻開口說道:“陛下,臣仔細想了想,還是讓裴越帶著藏鋒衛去北疆吧。”
曲江縱然脾氣再好,此刻也有些按捺不住,沉著臉問道:“莫非軍機大人也瞧不上西營將士的實力?”
穀梁平靜地道:“長興侯莫要誤會,且聽我說完。”
曲江悶聲道:“請。”
穀梁不急不躁地說道:“陛下,方才臣說過,此戰不僅要取勝,更要徹底解決蠻族存在的隱患。想要做到這一點,意味著邊境上的戰事勝利只是開端,接下來還要深入荒原深處,找到蠻族的老巢並且摧毀他們。臣這些日子查閱史料,發現荒原上有很多部落,如今看來其中一部壯大併吞並了其他部落,實力得到極大的增強,想要達成目標並不容易。”
他沒有去看曲江變得很難看的臉色,繼續說道:“荒原面積極廣,因此需要出戰的騎兵具備千里奔襲的能力和極其強大的向心力,否則在那種惡劣的環境中很難維持實力。陛下,藏鋒衛在西境的淬鍊暫且不提,去年當南周挑起戰端後,他們深入敵後先後輾轉上千裡,在那樣危險的局勢中還能保持昂揚計程車氣,一戰擊潰方謝曉主力,足見裴越帶兵之能。”
穀梁迎著開平帝的注視,給出了自己的結論:“若論短兵相接正面廝殺,臣相信西營的驍騎衛和南營的龍驤衛在對上藏鋒衛時,絕對都有一戰之力。但是面對北疆那種特殊的環境和極為苛刻的要求,臣更相信藏鋒衛在過往實戰中展現出來的卓絕素質。”
右執政洛庭點頭道:“右軍機所言有理。陛下,臣亦贊同此策。”
在莫蒿禮和韓公端不在的情況下,洛庭和穀梁在面對孤身一人的王平章時,他們的意見相同便有非常重的分量,再加上簡在帝心的徐壽當先表態,裴越此番出京已成定局。
曲江眼神黯然,事已至此,他知道自己的想法已經無關緊要。
開平帝面色沉靜,彷彿這個時候終於想起來那邊還站著一個當事人,便開口問道:“裴越,你可願為朕分憂?”
裴越此前一直沒有發言,這其實略顯稀奇,因為過往但凡他在場,皇帝總會及時詢問他的意見,然而今日從始至終他就像一個透明人。其實他的心思壓根不在北疆戰事上,而是靜靜地看著御書房內眾人的表態,繼而想了很多很多。
他往旁邊邁了一步,目光從周遭各懷心思的重臣身上掃過,然後停留在開平帝的臉上,躬身參拜,極為鄭重。
隨後正色道:“臣遵旨。”
開平帝心中驀然一緊。
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這還是裴越第一次在奏對的時候行此大禮。
似有離別傷感之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