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越微笑道:「都知太客氣了。」
話音未落,站在旁邊的大管家鄧實走上前,手裡捧著一張太平錢莊的會票。
劉保用眼角餘光掃了一下,心中登時一震,那是五百兩雪花銀,錢莊見票付銀。
像他這種殘缺之人,所求者本就不多,偏偏遇到開平帝這樣強勢的主子,更不敢胡亂攬權,便只剩下對於財貨的貪念。
劉保不算眼皮子淺的人,常年行走於帝后身邊,如今也攢下不菲的家資,可是此刻仍舊被裴越的大氣震住,畢竟都中極難見到出手如此闊綽的權貴。他知道拿人手短吃人嘴軟,可若是不接過這張會票,又擔心會觸怒裴越。
再者,他確實有些心動眼熱,故而裝模作樣地婉拒道:「裴侯切莫如此,老奴不敢領受。」
裴越笑了笑,拿過那張會票然後直接塞到劉保手裡,親切地說道:「如今天寒地凍,這不過是暖身酒錢而已,莫非劉都知不願同我做個朋友?」
劉保那張老臉登時笑出一堆褶子,連連搖頭道:「裴侯如此賞臉,老奴求之不得呢,那老奴就收下了?」
「理應如此。」裴越語調溫和,然後滿含關切地問道:「陛下近來心情可好?」
劉保暗歎武勳行事就是乾脆,若是換做一位文臣,絕對不會如此直白。他剛剛才收了五百兩銀子,自然不會像在旁人面前那般拿腔作勢,便低聲回道:「陛下今日午膳時曾與皇后娘娘小酌幾杯,興致……頗高。」
裴越不動聲色地看了他一眼,心中略有些意外,本來只是隨口一問,但是劉保的答覆卻讓他收穫不小。
想起此前戚閔收集的資訊中關於這位御前紅人的資料,裴越狀若無意地問道:「聽聞劉都知祖籍在靈州?」
劉保頷首道:「老奴祖上是靈州廣平府人氏。」
裴越微笑道:「廣平府?難怪我瞧著都知便感覺親切,想不到還有這層淵源。」
廣平府位於靈州北部,與州治滎陽城距離很近,屬於西北三府之一。裴越所言淵源,是指藏鋒衛的一部分將士出身於廣平府,而且當初他的練兵之地臨清縣便在廣平府境內。
劉保適時送上一記馬屁:「老奴的家鄉父老時常說起裴侯恩德,幾乎每家每戶都立著裴侯的長生牌位。當初若非裴侯力挽狂瀾,恐怕整個廣平府都會淪於西吳鐵騎的蹂躪。」
「應盡之責罷了。」裴越一言帶過,然後略顯好奇地問道:「劉都知竟然沒有讓親族全都搬來京都?」
劉保謹慎地答道:「老奴家中這一房在京都討生活,但是本宗還在靈州。不瞞裴侯,像老奴這樣的人還是希望將來能夠落葉歸根。」
裴越頷首以示理解,抬手輕拍對方的肩膀,微笑道:「我曾經對陛下說過,祥雲號的重心會轉移到靈州。都知若是有意,可以修書一封送去廣平府,讓你的族人準備些銀子,屆時可以在祥雲號裡佔一股。」
劉保楞在當場,隨即不由自主地激動起來。
身為開平帝的親信,他
當然知道面前這位年輕權貴在商賈之道上的天賦,說是點石成金亦不為過,賺銀子是極其簡單的事情。那晚他也在興慶殿裡,知道裴越沒有說謊,而且從他的話鋒來看,似乎是要以非常低的價格送給自己股份。
但他敢收五百兩會票,卻不敢在這件事上輕易點頭。
望著這位大太監臉上的遲疑神色,裴越面色淡淡地道:「都知未免想多了,祥雲號去靈州做生意,本就要讓利賣出一部分股子,不然當地鄉紳豈能同意?都知既然不願,本侯自然不會強求。」
聽他換了自稱,劉保連忙賠笑道:「裴侯盛情,老奴不敢推辭。」
裴越頷首道:「都知是陛下看重的人,我只想結個善緣,將來還望都知在陛下替我多美言幾句。」
他說的如此坦蕩,劉保漸漸放下心來,而且這種送上門的銀子有很多手段遮掩,劉家人根本不用親自插手。
將這位身份舉足輕重的大太監送走之後,裴越斂去笑意,轉身步入正堂後面溫暖如春的花廳。
廳中三女皆在,只是氣氛略顯壓抑,不似往日輕鬆和諧,而且一個丫鬟也無。
裴越走到葉七身邊坐下,笑問道:「這是怎麼了?」
葉七笑而不答,林疏月微微垂首,只有桃花定定地望著裴越,臉上滿是苦澀的神情,嘴巴都癟了起來,眼中隱隱泛著淚光。
裴越失笑道:「誰欺負你了不成?」
桃花吸了吸鼻子,怯怯地問道:「少爺,你真的要娶那位公主嗎?」
都中流言幾乎人盡皆知,侯府又怎會隔絕在外。
裴越逐一望過去,然後無奈地道:「皇命難違啊……」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