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越的面色略顯凝重。
席先生大抵猜到他的想法,微笑問道:“越哥兒,如果我沒有聽錯的話,你前面表達的意思是暫時不考慮造反?”
裴越應道:“不敢欺瞞先生,我不覺得當皇帝是一件舒服的差事,眼下我所求者不過是無所忌三字。”
“無所忌……”
席先生複述著這三個字,頷首道:“既然你是出於這樣的考慮,那就要明白一點,落子於南境是必然的選擇。”
裴越不慌不忙地說道:“請先生賜教。”
席先生道:“首先,如今的你很難韜光養晦。即便伱當初做了一些準備,譬如祥雲號的蜂窩煤生意只佔京都一地,沁園的股子或賣或送,北營那邊特意給朝廷留了兩衛兵馬的軍職,這些舉措確實能打消一部分人對你的忌憚。可是一旦你將觸角伸向京都的方方面面,很快便會引來懷疑的目光。”
裴越沉吟道:“我知道局勢容不得大意,所以當初讓戚閔培養訊息渠道時,沒有給他足夠的支援和許可權,主要還是避免惹人猜忌。”
席先生讚許地道:“你能夠這樣小心謹慎自然是好事。皇帝對京都的掌控力度遠比你想象得強悍,不然沈默云為何要做一個忠心耿耿的孤臣?”
裴越微微一驚,沉聲道:“沈大人他……”
席先生道:“沈兄的長子沈文德意外過世,這件事你知道吧?”
裴越不敢置信地道:“難道這不是意外?”
席先生喟嘆道:“是不是意外,我們至今沒有實證。那是仁宣四年冬天,沈文德在外與一名紈絝發生衝突,被人失手打死。事後兇手被明正典刑,他的家族從此一蹶不振。雖然事情發生的時候我不知情,可後來按照沈兄的說法,他反覆查過那件事的首尾,沒有發現任何疑點,只是一樁極其普通的酒後殺人案。”
裴越搖頭道:“越完美的案子越有疑點,再者,仁宣四年的時候沈大人已經完全掌握太史臺閣,哪家紈絝有這樣的膽子欺辱他的獨子?”
席先生道:“除了那個被處死的兇手之外,其他有關聯的人至今還好好的活著,包括兇手的親族。不光沈兄動用臺閣的力量查過無數次,就連我也查驗過一應細節,依舊沒有發現與陰謀有關的蛛絲馬跡。也就是從這個時候起,皇帝對沈兄越來越信任,朝野上下無不畏懼這位孤臣。”
裴越緩緩道:“如此說來,就算沈大人能夠藉助臺閣的力量暗中培養一批親信,臺閣內部仍然有一部分人忠於皇帝。”
席先生正色道:“你不要忘了鑾儀衛的存在。”
裴越閉目沉思,良久之後開口說道:“先生是想說,就連沈大人都無法完全隔絕皇帝的目光,以我如今的實力和表現出來的能力,一舉一動都會在皇帝的注視之下。在京都這個步步驚心的地方,稍稍逾越雷池就會引來滅頂之災。”
席先生微微頷首。
裴越笑了笑,平靜地說道:“以前總覺得造反不算難事,連四皇子那麼粗糙的手段都險些造成威脅,事後才知道那不過是皇帝的算計。頭頂這片天看似高遠,實則如鐵幕一般厚重,想要掀開沒那麼容易。”
席先生凝望著他的雙眼,不疾不徐地說道:“破局之道,在於另闢蹊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