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範望著周遭那些滿面悍勇之氣的藏鋒衛將士,問道:“接下來去哪?”
裴越扭頭看著東方,決然道:“江陵城。”
……
建安,皇城,大慶殿。
慶元帝望著下方嘈雜喧鬧的場面,臉色顯得很不好看。
當內閣放出要清丈田畝的風聲之後,朝野上下登時一片譁然。對於構成整個南周朝堂的門閥大族來說,此舉無異於挖斷他們的根基。縱然這些人掌握的金銀和土地可以讓子子孫孫享用不盡,但是沒人願意拿出來獻給朝廷。
若非首輔徐徽言用自家的清河縣與冼家的永和縣作為試點,反對的聲浪足以將他湮沒。
縱如此,他這些天的日子也不好過。
沒等這件事掰扯出一個結果,北境傳來的訊息如同驚雷一般將所有人劈個外焦裡嫩。
鎮國公方謝曉提兵攻打江陵城!
到了這個時候,無論主戰派還是主和派皆是驚怒交加,因為所謂的聯姻和親分明是個幌子,只是為了製造偷襲江陵城的機會。如果沒有皇帝陛下的允許,沒有內閣首輔的配合,方謝曉就算是突然有了瘋疾,他也不可能做出這種舉動,除非他想造反。
群臣這才知道自己被矇在鼓裡,先前關於聯姻和親的爭論就像一個笑話。
即便小部分人能夠明白慶元帝的良苦用心,可是餘下的官員仍舊不贊成這種手段。如果方謝曉能夠成功倒也罷了,奪回江陵城的好處無需贅述,可若是拿不下來呢?
那意味著朝廷將陷入絕對的被動,再想與北梁修復關係近乎不可能。
唯一的好處,或許只是在這種混亂的局勢裡,沒有人再反對清丈田畝的國策。
一片嘈雜之中,拒北侯冼春秋忽地站了出來,朗聲道:“陛下,如今木已成舟,老臣認為應當上下一心,給予鎮國公最大的支援!”
慶元帝和徐徽言對視一眼,心中都有些意外之感。
這個局極其隱秘,從始至終都只有這對君臣和方謝曉知道內情,之所以將冼春秋排除在外,不管事後的說辭為何,其實真正的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他們無法在最緊要的大略上相信這位從北梁叛逃而來的老將。
慶元帝本已做好冼春秋跳出來唱反調的準備,沒想到此人竟然會支援方謝曉。
當即便有一位文官站出來駁斥道:“老侯爺久疏戰陣,恐怕早已忘記兵事之兇險。按照鎮國公送來的奏報,如今戰事已經過了數日,江陵城卻久攻不下,北梁邊軍難道會坐視不管?一旦國戰爆發,梁軍傾巢南下,到時候誰能承擔這個責任?”
冼春秋勃然道:“事已至此,我等更應該精誠團結,豈能讓梁人看笑話?鎮國公精於兵事,麾下將士驍勇善戰,本侯不相信十餘萬大軍啃不下一個江陵城!爾等休再多言,若是讓本侯再聽見畏戰怯戰之語,定要懇請陛下治爾等通敵叛國之罪!”
方謝曉不在,冼春秋便是毫無疑義的軍方之首,這番話擲地有聲,竟是將所有文臣反對的聲浪壓了下去。
慶元帝沉默片刻,終於開口說道:“不必議了,就依拒北侯所奏,軍機處和內閣通力合作,務必要給鎮國公最大的支援。”
“臣遵旨。”
應答聲稀稀落落,唯獨冼春秋宏亮的嗓音穿透整座大殿。
朝會結束之後,冼春秋獨自走出皇城,雖然他已經是花甲之齡,可是步伐依舊穩健。
秋風吹拂著他花白的鬢髮。
老者神色複雜地輕聲自語道:“一場註定失敗的戰事啊……”
似有幾分惋惜,亦有些許快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