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今天必須先讓裴越發一次飈,試探一下對方的真實性情和底線。
這次兩國聯姻既是修復關係,也是一場看不見硝煙的鬥爭,從一開始就註定不會平靜。
裴越望著方雲天和徐子平漸漸肅然的神色,風輕雲淡地微笑道:“方將軍,我雖是個粗人,卻也明白一個淺顯的道理,所謂州官放火卻不許百姓點燈,這樣的處事手段肯定不對。我原本不想將那些陳年舊事拿出來翻曬,可你只想著給我來個下馬威,呵呵。”
這番話粗中有細綿裡藏針,徐子平聽著不禁想起當初在北梁京都談判時的情景。
方雲天權衡利弊,最終決定暫時不給裴越擴大事態的機會,便神色淡然地說道:“此事是在下考慮不周。裴正使,盛副使,請勿見怪。”
裴越不以為意,心中卻將對方雲天的評價稍稍拔高一些。
難怪沈淡墨在密信中寫道:方家五虎,唯長子可堪大任。
這顯然是出自沈默雲的判斷。
裴越平靜地說道:“倒也沒有那麼嚴重。只不過,我必須提醒方將軍一件事,聯姻事關兩國關係,你下次在做決定之前,最好先想想貴國陛下的心意。”
“謹受教。”方雲天拱手應下,氣度足夠沉穩,隨即又說道:“裴正使,貴屬可以跟隨使團入境,但是不能靠近建安城,且全程都會有我軍一部相伴。”
這是題中應有之義,裴越還沒有狂妄到分不清現實,畢竟這裡是別人的地盤,他微微頷首道:“自無不可。”
談到此處,雙方便已經完成一個簡單的交涉,至於細節上的問題當然是由下面的官員負責。
方雲天將要離開之際,裴越忽然開口問道:“方將軍,令尊身體還康健否?”
“多謝裴正使記掛,家父一切安好。”方雲天不卑不亢地說道。
待他與徐子平策馬返回之後,盛端明忽地幽幽一嘆。
裴越不明所以地看著這位老夫子,心想您老人家這一臉幽怨是怎麼回事?
盛端明感慨道:“裴侯,聽聞你還沒有成親?”
裴越忍俊不禁地道:“老大人,難道你也有一位待字閨中的孫女?”
盛端明瞪眼道:“什麼叫一位?老夫有五個乖孫女!”
裴越不禁衝他伸出一個大拇指,然後輕笑道:“晚輩已經定親,年底便會成婚,屆時還望老大人賞臉去喝杯水酒。”
盛端明頗為惋惜地說道:“只要你裴侯敢下帖子,老夫自然就敢去。”
裴越笑得頗為痛快,撥轉馬頭朗聲道:“那便一言為定。”
盛端明看著他挺拔的背影,心中暗歎道:明明是個名臣種子,怎麼就成了一個武夫?
在幾個月以前,他還認為裴越年少輕狂飛揚跋扈,陛下器重這種少年顯貴於國不利,但是裴越在後續談判案中的表現、欽州大旱之中的仁心、以及今天輕而易舉壓制對方的舉動,已經讓這位老學究徹底改變對他的看法。
只可惜其人沒有讀過幾本書,不懂得聖賢道理,否則未必不會是一代清流名臣。
盛端明搖搖頭,十分惋惜地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