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論傳承和歷史,鎮南大營可謂大梁百萬軍中的佼佼者。當年定國公裴元親率大軍南征,一年多的時間裡掃平千里疆土。只可惜他準備南渡天滄江之時,京中忽然傳來高祖皇帝病重的訊息,這位定國公不得不將他麾下最精銳的三萬大軍留在定州,防止南周捲土重來,然後帶著數百親兵星夜疾馳趕回京都。
這三萬人便是鎮南大營的前身。
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鎮南大營自然無法在近百年的時間裡始終保持風光。尤其是在三十六年前,時任堯山大營主帥的冼春秋投奔南周,然後在他的建議下,南周先帝決定將鎮南大營守護的蒲圻城作為主攻方向。
那段時間對於鎮南大營的老人來說稱得上不願回憶的屈辱。
冼春秋對於大梁南軍的瞭解程度不弱於穀梁,他對大梁所有武將的軍事風格瞭如指掌,在近十年的時間裡打得梁軍節節敗退。
若非王平章和穀梁先後接手南軍,重新奪回定州和堯州,如今天滄江早已成為南周的內河。
正因如此,知恥後勇的鎮南大營將士的操練堪稱殘酷。
烈日炎炎,蒲圻城東南面一座軍寨裡,近千士卒正在操練戰陣。
一名年輕哨官站在部屬身前,豆大的汗珠不斷從他臉上滑落,然而即便汗水流進眼裡,他依舊一動不動。那雙透著風流俊逸的桃花眼冷峻地望著面前的將士們,原本英俊不凡的面龐被曬成古銅色,反倒多了幾分勇武之氣。
半年前,這個英俊的年輕人成為他們的同袍。
因為他的長相過於英俊,以至於軍中一些糙漢總喜歡口頭上嘲笑譏諷,他卻從來沒有爭辯。直到有一天,一名哨官仗著身份想要蠻橫地以上欺下,卻被這個年輕人一拳打飛出去幾丈遠。
從那以後,軍寨裡再也沒人敢在他面前放肆。
眾人原以為這傢伙會被趕出軍營,卻沒料到大營帥帳派來一個人,跟這座軍寨的統領密談片刻,然後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兩個月之後,這位武道修為深不可測的年輕人憑藉自己在操練中的優異表現,順理成章地當上哨官,手下管著一百兵卒。
日頭西斜,一天的操練終於結束,年輕人按照慣例整頓隊伍之後,便回到自己的住處。
“谷兄弟,明日我要進城採買食材,要不要我幫你帶什麼?”軍需官頗為熟稔地走進這座簡樸的營帳, 笑眯眯地說著。
年輕人抬頭望著他,平靜地說道:“不用。”
軍需官搓了搓手,低聲道:“要不給你帶兩壺燒酒?”
年輕人搖頭道:“多謝,不必了。”
軍需官只好作罷,同時心中暗自嘀咕,這位小爺難道真是谷侯爺的兒子?看這氣度有些像,但是谷侯爺的兒子又怎麼可能當一個小小的哨官?罷了,這種人肯定來歷不凡,小心一些便是。
正當他轉身要走,年輕人忽然說道:“若是方便的話,麻煩你幫我打聽一件事。”
軍需官十分親切地笑道:“咱哥倆哪有什麼麻煩不麻煩,谷兄弟儘管吩咐。”
年輕人道:“上次你說南周派人去了京都,請你幫我打聽一下這件事的後續。”
軍需官恭敬地應了下來。
待他離去之後,年輕人並未休息,而是坐在那張普普通通的桌子跟前,從一本兵書裡拿出一張紙,上面漸漸勾勒出地圖的模樣。
卻非大梁境內疆土的地形圖。
他叫谷範,廣平侯穀梁之子,如今乃是鎮南大營寧海衛右軍下屬的一名普通哨官。
昔日的光芒盡皆收斂,如同一柄藏於鞘中的名劍。
靜待重見天日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