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賢不知道的是,裴越始終在旁邊用餘光觀察他,見這位大皇子破天荒地沒有求饒叫屈,竟然從始至終將這件事抗了起來,心中亦頗感訝異。
處理完這些事情後,開平帝明顯有些疲憊,擺擺手道:“你們都退下罷,明日朝會上眾愛卿要替朕安撫好你們的同僚。”
“臣遵旨。”眾人應下,然後開始退出兩儀殿。
開平帝忽然道:“裴越留下。”
殿內變得安靜下來。
開平帝指著先前莫蒿禮坐的圓凳,對裴越說道:“坐罷。”
“謝陛下。”裴越沒有矯情地推辭,走過去坐下之後捂住自己的胸口,臉色微微發白。
開平帝見狀便皺眉問道:“受傷了?”
裴越回道:“不妨事,一點小傷而已,多謝陛下關愛。”
殿內的宮人聽得一頭霧水,這對君臣方才還差點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為何突然之間又變得這般親近隨和?
開平帝看了一
眼周圍說道:“你們都退下。”
“是。”宮人們行禮應下,隨後燭火通明的偏殿內便只剩下君臣二人。
開平帝望著裴越清秀俊逸的面容,心中暗自一嘆,溫言問道:“方才你是不是想告訴朕,其實你本不願朕下旨奪去劉賢的親王之位?”
裴越點頭道:“陛下知道,臣也知道,此事並非魯王所為,甚至也不是平陽公主所為。”
兩人十分默契地沒有提起早前開平帝的敲打和裴越的反抗,因為這在君臣之間實在太過平常,君不見王平章手中的權柄一點點都被奪走,但是今夜在殿中依然扮演著一個忠臣模樣?既然在裴越的強力抗拒下,開平帝願意主動後退一步,那麼此事便已經翻篇,任何一位成熟的君王或者權臣都不會咬死不放。
開平帝好奇地問道:“你為何能篤定此事與平陽無關?”
裴越沉吟道:“陛下,臣不是說和平陽公主無關,而是其中的蹊蹺之處太過明顯。依照臣的分析,此事的確是平陽公主下令,魯王被矇在鼓裡,可是平陽公主為何能繞過魯王指使寧豐致?”筆趣庫
開平帝微微點頭。
裴越又道:“這件事裡最奇怪的就是寧豐致這個謀士,他身為魯王的親信,難道不清楚刺殺一名實權國侯是何等嚴重的事情?就算他不敢違逆平陽公主的命令,為何要對魯王隱瞞此事?只有一個答案,那就是他清楚如果讓魯王知道內情,後續的謀劃便不可能成功。”
開平帝面露微笑道:“此言有理。”
裴越輕嘆道:“所以臣猜測,這個寧豐致暗藏禍心,暗中謀劃這一切。首先他很清楚臣和魯王之間的過節,然後在知道平陽公主與臣發生當面衝突之後,只要他在平陽公主面前挑唆幾句,那麼利用路姜來刺殺臣的建議絕對會得到公主的同意。咳咳,陛下,您的這位公主實在是……罷了,臣不敢妄議天家貴胄。”
“你還有不敢做的事不敢說的話?”開平帝微微嘲諷道。
裴越彷彿沒有聽見,繼續道:“幕後黑手其實不在意陛下和臣能不能看出來。此事由平陽公主下令,寧豐致負責執行,魯王甘願替公主頂罪,這些都是事實。陛下想要安撫朝臣的怒火,必然要出手懲治魯王。”
開平帝眸光冷厲,寒聲道:“此人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裴越望著開平帝, 鄭重地說道:“這就是臣方才懇請陛下罷黜魯王的緣故。”
“你想引蛇出洞?”
“是,陛下。”
“且詳細說來。”
“是,陛下。”
……
小半個時辰之後,裴越孤身走出兩儀殿。
春夜細雨飄起,漸有寒意侵襲。
裴越緊了緊身上的衣服,在內監的引領下朝宮外走去。
夜色蒼茫,如濃墨成團。
裴越的眼神十分明亮,隱有銳利殺意。
他的確不想牽扯進皇族的那些破爛事裡,但是那隻幕後黑手既然非要帶上他,甚至連裴寧都被殃及,此舉已然真正觸犯到他的逆鱗。
那他只好拔劍斬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