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聰明人總會舉一反三,她很快便判斷出兩人談話的內容與往事有關,畢竟她當初也看過臺閣檔案中的永寧元年甲字陸號卷。
沈淡墨沒有糾纏這個問題,繼續問道:“第二個問題,你和三位大帥商議之後,大軍後續的戰略是什麼?”
葉七微微吃驚地看著她。
裴越更是滿面疑惑,好半晌才說道:“這與你有何關係?”
沈淡墨淺笑道:“我不能知道?”
裴越搖搖頭,果斷地說道:“大戰方略只有三位大帥和我知道,連沈大人都不知情,此事我不便相告。”
沈淡墨並未流露出失望或者惱怒的情緒,她凝眸望著裴越,片刻後微笑道:“我還以為你是覺得我一介女流沒有資格知道這些。”
裴越恍然大悟,其實他早就發覺沈淡墨的性情與這世間絕大多數女子都不同。如果說葉七是閒雲野鶴不屑於牽扯進軍國大事,谷蓁是典型的大家閨秀足不出戶,那麼沈淡墨身上就有掩藏很深的野心。這種野心很難用對錯來判斷,因為裴越隱約覺得,沈淡墨之所以有這種心思,更多是因為她看不慣這世間權力皆掌握在男子手裡,女人似乎只能相夫教子。
一念及此,裴越苦笑道:“沈姑娘,往年我曾在書信中對你說過,無論旁人怎麼想,我始終覺得女子也能稱量天下。這與男女無關,只與能力有關。”
沈淡墨臉上綻放光彩,略有些急切地問道:“那你覺得我有這種能力嗎?”
裴越見葉七也好奇地望著自己,遲疑片刻之後,老老實實地回道:“沒有。”
沈淡墨的眼神黯然下去,旋即又強笑道:“你終究還是實誠。”
裴越斟酌道:“我不是說你沒有能力,而是世情如此,沒有你發揮的空間。雖然我並不反對女子為官做事,大梁也曾有過長公主參政的先例,但東府參政便是終點,無論是誰都不會接納一個女子成為百官之首。你若是能想明白這一點,或許心中會求得一片安寧,否則……”
後面的話他沒有說完,因為他相信沈淡墨能聽得懂。
沈淡墨頷首道:“沒想到你會這般坦誠,說的也很有道理。罷了,我不叨擾你們難得的清淨,不過你要記住,你欠我一個人情。”
裴越應下。
沈淡墨起身離去,裴越和葉七將她送出院外,便見太史臺閣的精銳烏鴉迎上來。
兩人都沒注意到沈淡墨離去時眼中的一抹異彩,她心裡始終迴響著裴越的那句話。
“我不反對。”
沈淡墨臉上的笑容漸漸明豔。
裴越同葉七吃完晚飯之後,韋睿等人齊齊到來,他與眾將在偏廳裡聊了小半個時辰,全部安排妥當之後才去找席先生。
席先生住在旁邊的院子裡,裴越來時他正一人獨酌。
月明星稀,氛圍十分安靜。
裴越微微有些詫異,因為他知道席先生並不喜歡飲酒,以前從未見過他這般有興致。
“坐吧。”席先生微笑說道。
裴越落座之後,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將自己和沈默雲在城牆上的談話和盤托出, 然後一連串的問題脫口而出:“先生,路敏為何會突然改變主意束手就縛?沈默云為何要對我這般關照?當年究竟還有什麼事情您沒告訴我?皇帝究竟信任誰又不信任誰?還有,我到底是誰?”
“你是凌平的兒子。”
“凌平是誰?是不是那位林清源老先生的後代?”
望著裴越滿面的茫然和糾結,席先生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然後淡淡說道:“你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打好這一仗。”
裴越輕嘆道:“方略已經議定,我明天就會帶著所有騎兵離開大營,所以想在此之前搞清楚這些事情。”
席先生看著他的雙眼,神情複雜地說道:“此戰過後,我會帶你去見一個人,到時候你就會知道這些問題的答案。”
雖然心中還有很多疑惑,但是見先生如此堅決,裴越只得輕嘆一聲,點頭道:“先生不可食言。”
席先生道:“放心。”
裴越接過他倒滿的一杯酒,昂頭飲盡,然後轉身離去。
次日午後,裴越率領兩萬餘騎兵,從古平大營東門而出,一路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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