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此番離開可能短時間無法回來,還請先生幫我照看一下莊子。鄧載他們都很懂事,先生除了武道之外,或可根據他們每個人的性格特質,再傳授他們一些本領。”
“可。”
“莊上其他事我都已經安排妥當,若這段時間還有人來鬧事,請先生不要留情。”
席先生望著面前愈發成熟的少年,隱隱察覺到他比之前略有不同。若說初來綠柳莊的裴越喜歡凡事謀定後動,如今則稍顯急切,所以他不免有些擔憂地說道:“越哥兒,軍陣之事絕非兒戲,你不要魯莽衝動。那些人雖然掛著一個山賊的名頭,實則不弱於沙場老卒,尤其是在山中佔據地利,你若只是出出主意倒也罷了,切不可隨軍出動。”
裴越點頭道:“先生的話我記下了。不瞞先生,除了方才所說的兩個理由之外,我還有一些私心。如今邊境難有大戰,多少勳貴子弟都在苦苦等待立功的機會,像我兄長秦賢那般人物,也只能困守於百人哨官之職。我如今一介庶子,又無根基,僅僅依靠廣平侯的賞識,想要出頭不知要等何年何月。那些山賊在京都外圍燒殺劫掠,無疑是在打朝廷的臉,我估計最遲數月之內,京營就會進山剿賊,否則天子臉面何存?既然我能發揮一點作用,這個時候便沒有藏愚守拙的必要,只要能在這件事中再立一些功勞,遠遠勝過去邊境苦熬。”
他誠懇地說道:“這兩年我會跟著先生用心學習,可眼下這個機會也很難得,就算將來兩年我只待在莊上充實自己,但能提早在朝堂上留下我的名字,對於未來應該大有裨益。”
席先生略微震驚於他的坦誠,不過在看到裴越清正平和的目光後,他終於放下心來,同時也明白最近這些事的確對少年的心境造成不小的衝擊。
他有些同情地感慨道:“你放心去,有老夫在,莊上不會再有問題。”
裴越起身一禮:“多謝先生。”
用完早飯,裴越來到前院空地上,這裡聚集著一群少年,分成兩排站立。
除了最早跟著裴越的七人之外,又多了十一人。
這些少年都是那夜血戰中表現上佳的莊戶子弟,年紀都在十五六歲之間,皆是這兩天裴越親自選出來的。
鄧載和戚閔分別站在第一排的首尾,王勇和楊虎則站在第二排的首尾。
看見裴越出現,少年們立刻挺直胸膛,尤其是那些今天被叫來的新人,無不面色振奮,眼神激動。
裴越站在臺階上,目光從每個人的臉上掃過,而後開門見山道:“從今往後,你們就跟著我,可有人不願意?”
無人點頭。
裴越頷首道:“從今日開始,你們便跟著席先生練習武道,我還會請兩位秀才教你們讀書識字。表現出色者,可以學更多的本領。”
鄧載大聲道:“請少爺放心,我們絕不會辜負少爺的賞識。”
裴越盯著他道:“你這塊木頭也學會拍馬屁了?”
眾人皆笑,鄧載黢黑的臉上難得地泛起尷尬之色。
裴越沒有再調侃他,對少年們說道:“你們現在不需要做什麼,每天老老實實地學本領,其他什麼都不用擔心,白米飯管飽,每天都有肉吃,按月領貼補銀子。但我也要提前告訴你們,跟著我就得有真本事,我會隨時盯著你們,若有偷懶耍滑、用心不良之輩,我絕對不會手軟,明白了沒有?”
“明白!”眾人齊聲喊道。
裴越滿意地道:“明日我會離開一段時間,你們分成兩班,分別以鄧載和王勇為首,替我守好這座莊子。”
少年們答應下來,然後只見楊虎大聲道:“少爺,我有話說。”
“講。”
“我想跟在少爺身邊,遇到危險時替少爺擋刀!”
裴越望著面色漲紅的楊虎,想起當日敲打方銳時對他說的話,心中輕嘆,但面上依舊肅然道:“我剛才說的話你聽不明白?”
楊虎縮了縮脖子,喏喏道:“少爺,我錯了。”
裴越語氣平和稍許:“先學好本領再談其他。不瞞你們,跟著我以後難免會遇到危險,但只要不是貪生怕死之輩,將來我定會帶你們掙出一份前程,而不是一輩子頂著個奴婢的名頭。”
少年們沉默著,但神情盡皆變得莊重起來,眼中綻著熱切的光。
裴越沒有再說什麼,又看了一圈十八個身材壯實的少年,讓他們散去,只將鄧載留下。
“莊戶們還是要注重農事,鴛鴦陣兩日一練即可。他們大多年紀大了,也不適合在外奔波,只要他們能應付一些蟊賊,有幾分自保之力就行。鄧載,席先生何等大才,能得他的教導很不容易,這是尋常富貴人家的正經少爺求都求不來的名師。你幫我看好這些小子,不要讓我失望。”
裴越語重心長地叮囑道。
鄧載抱拳道:“少爺放心,我們不會比別人差,誰敢偷懶我就錘他。”
裴越滿意地笑道:“很好,你也忙去罷,明日不用送我。”
少年忽地單膝跪地,沉聲道:“請少爺萬萬珍重。”
裴越將他拉起來,笑道:“不必擔心,此行我只是去辦一件事,不會有什麼危險。”
秋日陽光灑滿人間,風乍起,吹起一地塵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