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官外放,自然有一套成法。因為京官比地方官為貴,所以只要不是貶謫,京官外放例行該升品級的。具體升多少,則要根據出身和資歷。
國朝可是有正七品給事中滿任後外放時直接升為從三品參政的神話,雖然參政圌權力比給事中差了無數,同時附帶產生了官升七級、勢減萬分的諺語,但好歹也是直升七級了。
想至此,李大人有點沾沾自喜,以自己的廷推資歷(真是大風颳來的)、六品官銜、分票中書地勢,外放後該升到多少?
直升七級絕對不敢奢望,他要敢升七級那就是一省之布政使了。十九歲沒學歷的布政使?只怕要天下大譁…
但怎麼也得升到四五品罷,還不能當佐雜官,哪怕是撫臺藩臺這樣大衙門的佐雜官也不行,必須得是正堂官。
各地方府州縣也是分上中下的,任官資歷要求各有不同。其中知縣這種小官李大人已經不放在眼裡了,不由得合計起來,自己是先做下府的四品知府好呢,還是上州的五品知州?
去物質條件較差的下府有點吃苦,再說升為四品知府還是太招搖晃眼,不如選個上州?許尚書、陳巡道的老家臨清州是天下排名靠前的繁華所在,交通也方便,似乎不錯…
或者悶聲發大財,當從四品鹽運司運同,分掌某處鹽運分司,一年白得幾千兩不成問題。亦或當從四品布政使司參議或者五品按察使司按察僉事,出任較小的分守道和分巡道…
站在武英殿裡,放飛了思緒,李大人越想越糾結,這些官位怎麼選擇?真是令人苦惱萬分。
這不是他矯情,如果許大人和趙大人前後把持住吏部,要外放的李中書確實可以在空缺官位中隨意選官,只要不是太出格到顛覆原有規矩。
就在李大人暢想美好未來,順便等待機會將自己的糊塗案奏一奏時候,卻從殿門口傳來嘶啞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沉思。
“正朝綱,先正己,不曾聽過先正人的!”
這明顯是與許天官唱反調啊,李佑抬頭側目望去,不知在何時,有位垂垂老者立在了殿門裡,緋『色』官袍套在他身上格外寬大。
他形態佝僂,彷彿一陣風就可以吹倒。
他顫顫巍巍的邁步在殿中行走,看似又老又弱,卻有一種魔力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聚集在自己身上。
他路過李佑身前時,叫李大人看了個清楚。面容瘦削,卻遍佈深刻的皺紋,宛如老核桃一般。
殿裡驟然傳起細細碎碎的雜音,朝儀有點失控,李佑趁機問自己旁邊的官員:“此何人也?”
這問話卻被已經走到前方的老者聽到,他停住腳步,不顧體弱猛然回首,用渾濁的雙眼直視李佑,低沉沙啞的聲音再次響起:“我兩年不朝,殿中已經有人不識了?”
先前李佑其實已經有所猜測,此時再聽到老者言語,便確認了他的身份。
他定然就是少師、太子太師、中極殿大學士、吏部尚書張閣老,也就是養病兩年、深居不出、不問政事的當朝首輔大人。
先皇遺詔是他親筆記錄的,今上登極詔是他擬定起草的,所以人稱國老。一直到景和五年,他都是內閣中說一不二的人物,之後年老多病,身體太差便退養了。但首輔的名頭一直由他保留著,從來無人提議叫他讓賢。
武英殿裡群臣班列自動像波浪一樣依次向下向外滾動,將最前方的位置空了出來,等候首輔入列。
來者不善哪,李佑心裡蒙上了一層陰影。別人或許還在驚訝於兩年不『露』面的首輔大人突然現身,但李佑已經想到了許多。
從張首輔在殿門口那句發言,可以推斷他已經知道了許天官奏疏的內容。但在之前,許天官只將奏疏給了錢太后看並得到默許,張首輔又是從哪裡知曉的?幾乎唯一的答案就是,錢太后將密疏送給張閣老看過!
瀏覽閱讀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