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庸出了汗庭,來到歸化城的四方街,這裡有王家的產業,只是這王家與山西的王家完全是兩回事,其構成多是王庸的子侄兄弟,以往在山西為人奴僕的他們,借了王庸的勢,也是雞犬升天了,在歸化城的商業貿易著,佔據著極為重要的分量。
找到自己最信任的外甥,王庸仔細交代,又寫了信交給了他,並親自送了他出了南門,眼瞧著他在渡口登上了前往葭州的船,王庸才稍稍放下心來,返回歸化城的時候,在南門看到一輛車緩緩駛出,駕車的竟是林天奕的僕役,平日那個略顯跋扈的傢伙今天戴著瓜皮小帽,低著頭,老實的趕著車,光板車上是裹著草蓆的屍體,蓋住了大部分屍身,王庸有些詫異,便多看了一眼,發現那雙腳上的鞋分外熟悉,忽然瞪大了眼睛,對身邊僕人說:“你且跟著這車去看看,回來稟報。”
不多時,僕人回到了理藩司,王庸仔仔細細的詢問,才知道車上那屍體正是為淑濟和囊囊太后接生過的那山羊鬍大夫,王庸問:“只有那大夫一人嗎?沒有穩婆?”
僕人說:“只有大夫一具屍體,小人跟著去了,眼瞧著那廝把人一把火燒了,那地兒也沒有其他痕跡了。”
王庸點點頭,對僕人說:“今日之事,就當沒有發生,知道嗎?”
那僕人躬身說:“小人今日之事跟大人去四方街巡視了一下商鋪,沒有做什麼。”
王庸打賞了銀子,就讓那僕人下去了,仔仔細細回憶這件事,卻發現著實有些不對勁,血崩會讓產婦生命垂危,一定會導致失去生育能力嗎?如果要滅口,為何只滅口大夫,不殺穩婆呢?
越想越是害怕,卻聽聞林天奕來了,王庸連忙起身,去了官廳正堂,林天奕臉上一如既往的掛著和煦的微笑,但王庸卻感覺,那微笑背後,多有黑暗。
“為主上不願為,不敢為,不屑為,若主上得利,萬民受益,萬事無可不為!”王庸想起幕府剛成立時,林天奕為眾多幕僚文吏訓話時如此說,而王庸也知道,林天奕做到了。
集寧海子,納林河。
號角聲和銃炮聲響徹這片平坦的草原地帶,隨著各類號角和鳴鏑箭的聲音,來自各扎薩克的騎兵緊隨鐵甲騎兵,編列成數隊,在土謝圖人的陣列裡縱橫衝殺,機動步營也快速機動到陣列最嚴整的位置,下馬齊射,火藥燃燒的白煙和濺起的塵土遮天蔽日,在塵土飛揚之中,箭矢如同飛蝗一般落下,土謝圖人的陣列中不多時便好似多了一叢蘆葦。
而抓住機會的鐵甲騎兵衝出,十二尺長的長矛刺穿膽敢阻擋的血肉,衝的陣列大亂,但鐵甲騎兵並不深入陣列,而是小心的躲開西面高臺上射來的實心炮彈,繞個圈子,再行衝殺,一旦發現結陣自守者,便圍攻而上,土謝圖人沒有來的及立下車營駝城,只能被動挨打,在孫伯綸的騎兵面前,那些土謝圖的勇士被割草一般撂倒,即便是最勇敢的土謝圖人,抵抗力也乏善可陳。
先是被銃炮擊陣,又遭遇甲騎衝殺,土謝圖人再難抵抗,抱起財物騎上戰馬,不顧陣列的從淺水處渡河,而營中的老弱婦孺,奴隸丁壯則聚攏在一起,冷眼看著,這些人多是歸化城一帶的各扎薩克的降人,在變亂中被土謝圖人所擄,如今孫伯綸大軍擊潰土謝圖人,他們自然不會反抗。
但土謝圖人可沒有這般覺悟,更沒有這個膽量,他們四散而逃,許多人被衝進深水區,嚇破膽的人逃回來,卻被銃隊和弓箭手射殺,鮮血染紅了整條納林河。
徐麻子高居馬上,見大勢已定,對身邊親兵說道:“傳令各營各隊,賊人破膽,四散而逃,各營皆以擒拿為主,充實我軍實力,萬萬不可濫殺,不可追過納林河,違者斬首。”
“徐將軍,讓我也上吧。”特穆爾請戰說道。
徐麻子指了指對岸一片樺樹林子,那裡鳥雀飛起,塵土飛揚,說道:“東虜必定伏兵那裡,你的騎營要為預備隊。”
約麼到了傍晚,戰場終於恢復了平靜,超過三萬人的牧民尋找自己的扎薩克,集中饗食,丁壯賊尋找牲畜牛羊,而那些被俘虜的土謝圖人則被拴在一起,成串的跟著馬匹向東運動。
且說,遠處觀戰的多爾袞,在偵騎那裡得到土謝圖汗已經越過納林河之後,方才稍稍放心下來,說:“把營中的糧食和牛羊送去部分,供給土謝圖部。”
蘇克沙哈說:“主子,這孫伯綸忒也奸詐,說好的罷兵休戰的。”
多爾袞卻只是笑了笑,當得知銀佛寺的事情解決,多爾袞當即下令後撤,與左翼蒙古一道,交替掩護,倒是土謝圖人因為抓了太多俘虜和牛羊,墜在最後面,一開始多爾袞還遣了近萬人在側翼掩護,在過了下水海,匯合了阿巴泰的人馬,便放鬆了警惕,卻不曾想,馬上要與集寧海子附近的友軍匯合了,卻在納林河遭遇了孫伯綸麾下大將的襲擊,面對敵人近三萬眾,銃炮兼備,甲騎如雲,多爾袞自然不願意交戰,但袞布卻不想放棄財貨,被半渡而擊,如今算來,在歸化城附近劫奪的牛羊丁口多半損失,而土謝圖部也死傷了五六千人,再加上被孫伯綸前鋒在和林格爾攻擊,土謝圖部可謂元氣大傷。
“咱們這位對手,是個只佔便宜不能吃虧的傢伙,也罷,也罷,土謝圖人多損失一些,於咱們接下來的計劃有利。”多爾袞笑著說道。
“那奴才這便回盛京,通知大貝勒。”蘇克沙哈彎了彎腰,說道。
接下來,多爾袞再次殿後撤退,只在集寧海子一帶留下了千餘人規模的警戒部隊,便一路東撤,與以往撤兵不同,此次多爾袞與阿巴泰一道,沿途收攏左翼各部的大小臺吉和頭人,速度不免慢了許多,但眾人心中清楚,孫伯綸的軍隊不會再來了。
除了敵人沒有帥師遠征的物資準備之外,大家也清楚,大金汗率領的大軍已經抵達狼河附近,此次他親率的大軍只有不到兩萬,除了從六旗抽掉了一萬餘,便是蒙古二旗的兵馬,由此可以看出,此次出兵只是接應,並無決戰之心,畢竟誰也不願意在沒有漢軍旗紅夷大炮的支援下決戰。
狼河畔,兩白旗大帳。
袞佈下了馬,看到大帳兩側滿是各色戰馬,無一例外,馬鞍都是華麗多彩,其中不少袞布認得,知道那是兩白旗中的貝勒才能用的儀仗,當是多鐸和阿濟格到了,但還有幾個他不太認識。
進了大帳,滿帳之中都是貴酋,正在歡宴,一人搖晃著身子過來,遞給了袞布一杯酒,袞布抬頭一看,驚訝叫道:“碩壘........哦,車臣汗,你怎麼會在這裡?”
車臣汗呵呵一笑:“我為什麼不能在這裡,難道要去昭莫多偷襲你的汗帳才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