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今身負一副好容貌,卻只是一個地位卑微的小丫鬟,沒有半分自保之力,只怕日後早晚會給她招來禍端。
沈府雖然人口簡單,主子寬厚,但到底不能把希望寄託於別人身上。
和封家娘子學做菜這件事是何清沅重生後就深思熟慮過的。
邊疆路遠,她將來若要去那邊尋找前世親人的下落,自然少不了銀錢,多一門手藝多一門活路。即便她去不了,日後也可以先在京城裡賣點吃食,一邊做點小本買賣,一邊打聽訊息。
當然,何清沅也知道,雖然想法很好,可真要做起來就沒那麼容易了。
京城大,居不易。她前生只是個養在深閨裡的病秧子,想要好好活下去,必須要竭盡全力才行。
何清沅正在想著,突然遠處一陣樂音傳來,打斷了她的思緒。
那樂音顯然是用柳葉吹出來的,何清沅前生聽過,一辨別出來,眼神立即就亮了。她下意識抓著柳條站了起來,順著可能是聲音傳來的方向張望過去。
那樂音起初平靜舒緩悠揚,猶如月下清泉,淙淙從竹林間流過,在靜謐的夜色中顯得分外動人。只是那聲音中似乎還有一絲淡淡的惘然,隨著主人情緒的流淌,逐漸轉為幽咽低迴,悽婉悵然,可能是那人想到了什麼不好的事。
不過那樂聲並沒有低落太久,很快又重新恢復為清亮高亢的樂音,猶如一隻鳥振翅而飛,盤旋著飛上雲端,直入九霄。那曲調,越轉越高,越高越清亮,猶如仙人起舞弄清影,在空曠的瓊臺樓閣中獨自翩躚。雖然那樂聲極其清絕,但其中的孤寂之意讓人心中愀然。
很快,曲終音散。
何清沅怔怔地站在原地,抬手拭去眼角隱約的淚痕,長長地吐了一口氣,再看向亭子那邊的眼神有些複雜。
雖然有心結識對方,但是為了安全起見,她還是先回去比較好。
何清沅活動了一下手腳,拂開遮擋在前方的垂柳,準備回去了。
她剛轉過一個拐角,只見一個黑影攔在了路中間,壓低了聲音道:
“這位姑娘,夜深了,請去亭子那邊。”
何清沅心底一沉,知道這件事無法善了,只能硬著頭皮走了回去。
果然,亭中有一人長身玉立,一手持壺,似是正在對月酌飲。
這位首輔大人怎麼半夜三更不睡覺,跑到花園裡來了?
何清沅腹誹著,還是規規矩矩地行禮道:
“見過大人。”
月色之下,沈端硯眉間有些鬱氣,意態蕭索,和平日那一副深不可測的模樣有些不同。
他自斟自飲了一杯,這才抬起頭來看了何清沅一眼。
他沒問何清沅為什麼這麼晚了還跑到這邊來,也沒問其他的,而是問了一個何清沅怎麼也沒想到的問題:“你身上可有糖?”
何清沅愣了。
她心裡很快湧上一股奇怪啼笑皆非的錯愕感,猶豫了一下,還是從袖中取出隨身攜帶的小小荷包:“您想吃什麼糖?我這裡只有松子糖、藕絲糖,不知道您想要哪種。”
見沈端硯不說話,只是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何清沅摸不清他在想什麼,只能硬著頭皮道:“都是一些很常見的糖,未必合大人的口味,還請大人勿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