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橋遙遠,一眼難望到頭,兩側的黑暗裡,無數猙獰妖魔也展露面容,有的紫面紅舌,童孔生滿蛆蟲,有的犬首魚身,渾身受刑疤痕,有的形容妖媚,張口卻是獠牙,有的口誦佛經,戒疤變為童眼……
妖魔們朝著林守溪撲來,將他摁在滾燙的鐵索橋上,啃咬他的身軀,骨頭被咬斷的嘎吱聲在耳腔中轟隆隆地迴響。
足以讓人直接昏厥的劇痛裡,林守溪卻是平穩的站了起來,輕蔑道:
“心魔為障,六慾作妖,爾等大長老不敢動真刀真槍,只能憑此手段煉心麼?”
他將念頭拂空,任由妖魔將他咬得形銷骨立,大步流星向前走去。
只聽一聲嘆息。
周圍的場景越漸模湖,再細看時,哪還有什麼鐵索妖魔,慕師靖與楚映嬋皆在他身邊,路旁,只有一個青衣道人的虛影寂然飄拂。
“心障幻境越兇險,說明你掛礙越多,恐懼越深,無法將執放下,哪怕登上神山,也成不了仙,不如回頭,先將六根清淨。”青衣道人說。
林守溪置若罔聞,繼續向山上走去。
幻境未破。
他的頭頂上,陡然浮現出上萬柄飛劍,所有的劍都遙指向他,一眼便讓人道心飄搖,身旁的樹木也化作索命鬼厲,再度朝他撲來,緊接著,整座山嶽倒懸,似要將他扔出。
可林守溪雙足卻像是生根一樣,沒有動搖絲毫。
同時。
天脈宮中,一個禿頂的老人正遙看這一幕,他的身邊,坐著一個道衣女子。
女子以木梳梳理長髮,瞥了眼前的‘蓮華塵心鏡’,她無視了鏡中歷劫的少年,只對鏡梳妝,將一枚青簪在髮間定好。
“天下道心堅毅、悍不畏死者甚,你既然礙於身份,不敢真正動他,那也別弄這些過家家似的心魔幻境丟人現眼了,只要心知肚明這是幻境,哪怕三大邪神盡至,也很難動搖道心。”道衣女子說。
“難道再讓他輕易登頂一次?”禿頂老人問。
“上山就上山了,你這天脈宮宮主氣量可真小,這神山偌大,難道還容不下一個十八九歲的少年人了?”道衣女子澹澹道。
“近年災邪四起,邪神漸醒,我們壽元將盡,雖容得下這位少年,卻等不起他的成長了。”禿頂老人說。
“也是。”
道衣女子並未反駁,她看著鏡中少年,說:“那就來些狠的,讓他知難而退算了。”
女子一拂衣袖。
林守溪的面前,赫然湧起萬里冰洋,而他的面前,只有一截枯木。
他沒有猶豫,平穩地踏上枯木。
枯木行於海上。
沒多久。
林守溪看到小禾在水中掙扎,他將小禾救起,放在圓木上,沒行多久,他又看到了楚映嬋在水中掙扎,他救起了楚映嬋,接著,他又在水中救起了小語,小語的懷中還抱著一個蘿蔔花盆,此時,圓木已經坐滿了人,再擠不出一個多餘的位置了。
片刻後,林守溪又見到了苦海中的慕師靖,慕師靖在水中掙扎,像是隨時要溺亡。
不僅是慕師靖,她的身邊,無窮無盡的眾生都在海水中掙扎,不得解脫。
“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道衣女子對著蓮華塵心鏡開口,聲音悠悠傳入林守溪的耳中,林守溪的身後,出現了一道堤岸。
出乎意料的是,林守溪卻抓住了慕師靖的手,說:“別亂動。”
這句話並不是對慕師靖說的,而是對海水下達的命令。
下一刻,萬里海洋緩緩結冰,變成了堅實的地面,人們從海水爬上冰面,向著苦海盡頭的彼岸走去。
道衣女子微微動容:“這是什麼邪術?”
她同樣存了與這少年角力的心,再度幻化出一幕場景,那幕場景裡,他的心愛之人盡數被困在刑架之上,懸頂的刀斧緩緩落下,刀斧以鐵鏈相連,斬斷任意一條,其他人的刀斧就會瞬間失控。
他只能救一人。
林守溪卻是望著陰冥天空,冷冷道:“沒完沒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