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真微微一笑,似乎想起了什麼,最後只是道:“從前讀到過。”
“你在讀這個?好品位!”
孟君山一手提劍,一手提著個竹籃,用腦袋頂開隔扇門,興沖沖地溜了進來。
竹林聲蕭颯的小院裡,謝真把捧著的書放下,道了聲:“孟師兄。”
他年紀小小,臉上猶帶一絲稚氣,神情卻十分沉靜,予人以分外冰冷的印象。
孟君山跟他也算熟悉起來了,不把他的冷臉當回事,隨口道:“《泉邊記》麼,近來可受歡迎了。要我說,今年的話本可以都不看,只看這一本就值。”
書箱裡的雜書都是靛青、褐色的封皮,瞧著都差不多,難為他瞟一眼就知道是哪一本。謝真說:“確實引人入勝。”
“聽說是依據真事寫出來的——雖然話本都這麼自稱,但這個還是挺靠譜的,起碼這筆者應該真去過蒼山。”
孟君山把竹劍和籃子都放在案上,揭開籃中食盒的蓋子,裡頭是一碟蜜瓜,“來來來,吃瓜。”
謝真的眼神卻不自覺地朝著那把竹劍飄去,一時間目光簡直像是被吸在那上頭。孟君山不動聲色地把竹劍擺到架子上,他的面孔也跟著轉了過去。
“……”孟君山肚子裡笑得打跌,臉上還要裝作無事,他清了清嗓子,說道:“要不要來走兩手?”
謝真依依不捨地把視線收回來,認真道:“師父令我專注修神念,不能和人動劍。”
“真不是因為上回把我揍了一頓,現在給我留面子?”孟君山笑道。
謝真一臉嚴肅:“切磋有勝有敗,都是常事,師兄這是哪來的話?”
孟君山看他那一本正經的神情就忍不住樂,深覺這瑤山的師弟真是個妙人。別看平時話不多,其實心裡很有主意,也不乏傲氣,不是那等循規蹈矩的仙門弟子。
他揭過這篇,道:“練劍麼,什麼時候都能練,不過既然說到這《泉邊記》,蒼山也是個有趣地方。你有沒有往那去過?”
“不曾。”謝真搖頭。
孟君山拉了個杌子坐下,開始講:“要怎麼說寫話本的肯定去過蒼山呢,他把那邊的日子寫的特對味。採藥人家是怎麼過活,藥材如何炮製,如何跟行商打交道,都是一門門的學問。沒去過蒼山的人,不知道蒼山裡頭有什麼門道,同樣是採藥,在燕鄉是一個樣,在中原一個樣,到了蒼山又是一個樣……”
他說起這些信手拈來,謝真好奇道:“蒼山那裡真有‘藥泉’?”
“話本裡說的能包治百病的神仙藥泉,那是沒有。”孟君山說,“但蒼山地界有些泉眼確有奇特之處,譬如能令藥草長勢更好的,或許就是所謂‘藥泉’傳聞的來源。再比如說,有的泉水用來釀酒就格外甘冽,那滋味,美得不行。”
謝真也知道他好酒,聞言不禁目露笑意。孟君山道:“左右師父還在閉關,不如咱們得空去蒼山瞧瞧,話說你以前喝過酒沒有?”
他見對方忽然表情一肅,以為是這提議太過離經叛道,便說:“你不是在作凝心正念的修行麼,入世才是好修行,總待在山上有什麼勁?我以前……”
謝真離席站起,對著他背後行禮道:“鬱掌門。”
孟君山:“……”
他僵硬地慢慢回過頭,就看到師父面無表情地站在門邊,看了他一眼:“你以前怎麼著?接著說?”
孟君山作鵪鶉狀:“弟子不敢。”
鬱雪非也不多說,拋下一句“跟上”就轉身離去。兩個被抓個正著的倒黴家夥連忙跟上,一路上也不敢多說話,孟君山沖著謝真猛打眼色,無奈謝真基本沒領會多少,看起來是不能指望在挨罵的時候有什麼默契了。
穿過竹林小徑,掌門的小樓便在眼前。出乎兩人的預料,他們沒被帶去什麼地方反省,而是被領到了書房裡。
值此時節,小樓裡仍處處縈繞著花木幽香。鬱雪非一擺衣袖,示意他們坐下,自己則來到架子前,也不須看,信手一抽,拿了一本出來。
書冊素綾封面,其上無字,謝真還不太熟悉,孟君山卻知道這是正清觀的簿冊抄本。
他看得出來這次師父沒發火,也不裝死了,翻開來看:“蒼山腳下,小香附鎮,無名散修報‘滴沙妖毒’一事……啊,這莫非就是《泉邊記》改編的那件傳聞?”
鬱雪非微微點頭,卻聽他下一句驚道:“等等,師父你到底在門外聽了多久啊?”
謝真:“……”
鬱雪非冷冷地看著他,孟君山自知太欠揍,又重新作鵪鶉狀低下頭去。謝真挺講義氣地打岔道:“原來這個真的確有其事。”
對著他,鬱雪非的臉色就好了很多:“正是。民間關於仙師與妖邪之類的傳言,雖然牽強附會為多,但其中也偶有真線索。你們行走在外,既要留心辨別,又不能被杜撰的風聞牽著走。”
兩人均恭敬稱是。鬱雪非又道:“提到這《泉邊記》,也該叫你們看看此事究竟如何。何況……”
他頓了頓,說了句讓兩個弟子都沒想到的話:“何況那話本故事誇誇其談,卻未必有真事精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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