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這一切都籠罩在死寂中。雨水浸入屋瓦和殘破的石路,又給這番景象增添了許多悽涼。
“都看不到什麼綠色。”長明打量著四周。
空曠的街路上有一些野草蔓延,但那點綠意實在太少,石板上都沒什麼青苔,廢屋上也見不到太多藤蔓。樹木倒還是長在原處,只是也有氣無力。
“剛才在城外也是,看不到什麼生機。”謝真說道,“不過,那種感覺與其說是邪惡,不如說是凝滯,彷彿這裡什麼都變得很慢。”
他們還是在和平常一樣行動,這個所謂的慢,不過是一種對靈氣的感覺。長明領會了他的意思:“就像是慧泉的反面。”
“慧泉?”
謝真一時間還沒有明白,旋即發覺他這麼說還真是貼切。慧泉深藏於王庭之下,他們往常接觸到的只是慧泉散逸出來的靈氣而已,但那也足以讓他感受到那種活潑生機。
“是那麼個意思。”他思索道,“這裡確實靈氣稀薄,幾乎感覺不到,不過只是缺靈氣,會變成這樣麼?我們也曾經去過一些靈氣稀少的地方,都不像是這樣的情形。”
“不只是缺少。”
長明一彈手指,讓一小縷火焰飛了出去,只見它在雨中閃爍,噝地一下消散無蹤。
這樣以靈氣束成的火焰,就算不去刻意維持,脫手後也該燃燒一陣,此刻卻瞬時就湮滅了。
謝真想了想,先沒有拔劍,自己凝聚靈氣一試,果然也差不多。長明說道:“尋常情形下,無論靈氣多少,都只是有無的差別。這裡則不然,就像是倒欠靈氣。”
這個比方一針見血,謝真明白過來,天魔在此地爆發時,估計是把四周的靈氣給吸了個幹淨。
在這詭異的情形下,依靠靈氣施展的術法必定大打折扣,也難怪當時仙門修士措手不及。
而世間靈氣總歸逐漸趨於均勻,天魔被鎮壓後,被波及的臨琅全境也從四周到中央,逐漸重獲靈氣,就像幹涸的湖泊湧入水流。恐怕,這也是霜天之亂後漫長昃期的原因之一。
時至今日,只有天魔源頭的瓊城還在“倒欠”靈氣。眼前這凋零得極為緩慢的城池,正似處於漩渦中央的平靜。
“淵山封印中也差不多。”謝真說道,“只不過那裡是靈氣混亂,術法在其中不易奏效。以後要對付星儀,難免要考慮這個。”
“我劍用得不怎麼樣,不過鳳凰麼,空手打架也還可以的。”長明客氣道。
謝真:“哪有你這麼謙虛的!”
兩人走在雨中的荒巷裡,謝真觀察四周,記憶裡散碎的影像逐漸拼合。
他比長明還多了一些目睹瓊城的經歷,雖然那時翟歆的心境已經相當狂亂,畢竟還是留下了不少畫面。臨琅人常在屋簷下掛的琉璃鈴,這會當然早就不見蹤影,但屋宇房舍裡仍能看到一些用琉璃裝飾的痕跡殘留,讓他更加真切地感覺到,他們正穿過六百年前那座繁華的城池。
繞過一座傾塌的小橋遺跡,面前豁然開朗,他們來到了一條明顯不同於別處的寬闊長街。這裡的建築也受損的更多,到處都是廢墟,顯然是戰亂當時遭了殃。
年少時的翟歆打馬走過的是這一條街。六百年後,在故國的夢境中,他騎著白馬向星儀最後赴約時,經過的也是這一條街。
在旁人的記憶裡,謝真曾數次站在這條街上,直到如今他才親身來到此地。
比起昔日照耀著紛紛桂花的燦爛秋陽,或是潑灑在兩名對決的劍修之間的狂風雷電,眼前的綿綿細雨未免顯得太過平常,太過無趣。但無論如何,這也是真正灑在這片廢墟上的雨。
長明忽道:“瞧那個樓,千愁燈裡臨琅的將軍,就是在那裡遇見了星儀吧?”
順著他指著的地方看去,謝真只看到了一片垮塌的遺跡,不禁一頭霧水。但這麼一提醒,他也從殘留的部分看出了些許特徵,再聯系周圍同樣七零八落的房子,確實應該是這裡沒錯。
“你這眼神也太好了……”他十分服氣,“到底是怎麼看出來的?”
“那個時候城池的修建,比當今更講究方位,王庭中許多樓閣依舊沿用了這類傳統。”長明認真解釋道,“在千愁燈的幻境裡,能看出酒樓是在這條街上的絕佳位置,如今我不用辨別它的模樣,只要根據方位推斷,再看看這猜測是否有佐證便行了。”
謝真笑道:“你何時對建造也有了這麼多心得?以前都沒聽你講過。”
長明:“這不是要修琴臺麼,總得學習一下。”
謝真:“……”
搜了一下科普,說是九章算術裡已經有對負數的概念了,不過把這個說法直接放在劇情裡有點怪,姑且含糊過去2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