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脈本是天地所鐘,不是你一家之物。”鬱雪非道,“妖族先行佔過也就罷了,焉有不再許旁人染指的道理?”
“正如你所說,有能者居之,誰也不必找什麼古已有之的藉口。”
長明說道,“你毓秀想制衡,也要看你制不製得住。無非各憑本事罷了。”
隔著被極寒與高熱蒸騰的虛空,兩人沉默了一瞬,隨即不約而同出手。
靈氣激蕩,猶如在岩石間奔行的海潮,一時間,不知有多少修士妖族若有所感,望向了毓秀山的方向。
凝波渡上,聽到了毓秀掌門最後那兩句話的眾人,無不是驚愕萬分。
未等旁人說話,孟君山翻手收回銅鏡,道一聲:“少陪了!”便要當即離去。
就在此時,變故突生。一道似煙非煙,似霧非霧的幽氣剎那間橫過水面,將月色下的凝波渡籠罩在昏暝之中。
眾人只覺眼前一暗一亮,夜幕忽地從頭頂消退,周遭的山影也不見蹤跡,夕光正傾灑在一望無際的大海之上。
嘉木只來得及回身擋在師叔前面,等到看清了面前的光景,他抓著船棚,人都傻了:“這,這是什麼東西?幻術嗎?”
他叫著“幻術”,實則只是順口為之的愕然之詞,但船中的海綃抓住他手臂,沉聲道:“沒錯……是極為高明的幻術。”
一個浪打過來,讓他們本來只合在湖裡游上一遊的小船搖得像個撥浪鼓。嘉木目瞪口呆地看著海面上掀起一道直達半空的巨浪,他下意識地撐出法器一擋,只覺得水珠劈頭蓋臉地砸將下來,讓小船裡都進了半艙的水。
“您管這叫幻術?”他喊道,“別人都跑到哪去啦?”
從他們的小船上向四周望,原本挨在一起的那許多船都不見蹤影,波濤翻湧的海面上除了浪頭就是水霧,只隱約能看到幾艘船影在遠方起伏。
“以海代湖,這就是幻術運使的手筆。”海綃仍算鎮定,“你見到的水是真的,但撲過來的海浪,可能是凝波渡中其他修士的誤傷——莫要蒙頭亂撞,要緊的是先從這幻術裡出去。”
“師叔你太靠譜了……”嘉木勉力冷靜下來,“所以咱們要怎麼出去啊?”
海綃:“不曉得。”
嘉木:“……”
“無妨,我們不擅長應對幻術,總有人會的。”海綃說道,“小心別讓船翻了,靜待時機,再尋破綻。”
就在嘉木他們不遠處,或說曾經在他們不遠處,正清來客也還沒回過神來。
夜色中明光乍現的一瞬,船上諸人只看到掌門縱身掠出欄杆,丟下了一句:“結參伐陣!”
言猶在耳,剎那間,海浪已從四面八方朝著殿閣拋湧而來,驚得隨行一名年輕弟子就要禦空騰起。靈璘及時一揮衣袖,把他拍了回來,喝道:“不要慌張!都遵掌門吩咐!”
正清這艘舟船不止是氣派而已,內裡也附有數種陣法的便利,參伐陣正在其中,但它也是甚少有人會想起的一樣陣法。
此陣主破幻之效,而幻之一道千變萬化,若是對上幻術的行家,往往中招了都還沒明白自己是怎麼輸的。幸好世間精通幻術者寥寥,就算真的背運碰上了,大概人家也不太可能幹等著對手結個陣來抵擋。
不過,參伐陣用在這裡,正是對症下藥。以靈璘為首,眾弟子衣袖飄擺,紫芒如電騰空而起,朝著白浪滔天的四周飛散而去。
還沒有什麼神通能把萬裡江海挪移到這凝波渡裡,因而縱使那撲面水浪是真,後面總歸還是幻象。靈璘見那些星光熠熠的紫電在半空中停住,心知是遇到了阻礙,當即催發靈氣,力要擊破這幻覺。
空中並無聲音傳來,只從虛空中現出幾條巨大縫隙,讓人彷彿能聽到“喀鏘”的劈裂之音。隨即一大塊映著海浪的遠空,宛如被打破的碎瓷掉落下來,露出背後的幽暗。
此刻凝波渡已是半夜中,那黑暗無疑昭示著他們已將這虛假的白日幻象開啟了一道裂口。不用靈璘說話,弟子們合力調轉陣法指向,紫芒摜向碎裂處,使那缺損邊掉下更多波瀾湧動的碎片。